“那我再問你,你可還記得我們那日去的客棧?”夜暝痕生怕藍暖玉記不得,刻意提醒道:“就那個坑人那個客棧。”
“記得,那個客棧又怎麽了?”藍暖玉再道。
夜暝痕伸手道:“從你的箱子裏找出一件琦玥紗衣,那件衣裳有隐身之用,還能将我身上的妖氣蓋住。”
碩大的箱子與之前夜暝痕給她的時候一樣,隻是打開夜暝痕便傻了眼,裏面一團亂糟糟,什麽衣裳啊,綢緞啊,各種各樣的法寶全部推在一起,沒有半點他用時的整齊。
藍暖玉撸起袖子,俯下身子在裏面一頓猛刨,終于在箱子底下翻出來兩件皺巴巴的紗衣。“你說的可是這個?”
“是。”夜暝痕接過來一件衣裳,剛接過來,從衣裳裏面掉出來一塊風幹了的臭豆腐。
“呃……”藍暖玉趕忙抖抖手中剩下的另外一件衣裳,又塞在夜暝痕手中,把裹着臭豆腐的衣裳搶過來再用力抖抖,解釋道:“許久未整理,可能是九萌住在裏面的時候,弄的。”
夜暝痕也不揭穿她,點頭道:“好,九萌吃臭豆腐。”
“……”藍暖玉知道夜暝痕的意思,九萌隻吃核桃栗子之類的,臭豆腐它一向是深惡痛絕。
“披上。”夜暝痕不再逗她,幫她把那件紗衣披在身上,說道:“那坑人的客棧的老闆便是姓晉,我們入宮中那日,我在馬車上似乎看見那客棧出了事情。我總覺得國師和那個姓晉的掌櫃有聯系。”
藍暖玉攤開手掌,在上面寫下‘亞日’二字,驚訝道:“夜暝痕亞日不就是晉嗎?可是我看那個姓晉的掌櫃看起來慫包一個,實在是無法将兩人聯系在一起。”
“先去看看,至于是不是,現在說還爲時過早。”夜暝痕幫藍暖玉系起紗衣的繩結道:“若是發生什麽事情,你便先走。”
“不要,我怎能棄你于不顧。”藍暖玉道:“這個我可做不出來,我爹他……他再兇,也從未教過我這樣對别人。”
夜暝痕揉揉藍暖玉的腦袋:“我不過是随口一說罷了,你這般認真作甚?”
“好了,萬一遇到什麽事情,我們一起跑快點便好。”
天寒地凍,路上人煙罕至,不時走過幾個挑着擔子行迹匆匆的人。
“那裏。”藍暖玉站在夜暝痕的前面,兩人已經禦劍待那客棧的後院上空。“怎麽看起來怪怪的?”
客棧的後院中栽着幾棵楊柳樹,正是冬日,楊柳上沒有一片葉子,枝丫上被壓着厚厚的雪花。樹枝上的冬雪像極了一個個白絨花,此時正是午飯時分,後廚卻沒有一點生煙的痕迹,孩童的啼哭從屋中傳出來,之後便是女子的抽泣聲。
怎麽回事?這個客棧真的出事了?
藍暖玉和夜暝痕默契地點頭,降落在傳出哭聲的屋頂上。她道:“我先看看。”
“小心。”夜暝痕并不是沒有擔當,而是他們聽了好一會兒,都沒有聽見男子的聲音。
這要是屋中皆爲女子,還有奶聲奶氣的嬰孩哭聲,夜暝痕畢竟爲男子,總歸是不太好。
藍暖玉輕輕地揭開一塊瓦,伸頭往地下看去,便看見一個女子正面容憔悴地坐在榻上,懷中抱着一個嬰孩,看樣子那女子再給嬰孩喂丨奶,隻是嬰孩奮力吸了好一會兒,便又張着大嘴哭得撕心裂肺。
一個衣着比榻上的女子稍微豔麗的女子,手中端着一碗粥道:“嫂嫂,你好歹吃上一點吧,你這不吃不喝的,丫頭還小呢,可着不住啊。”
“放着吧,我不想吃。”女子看嬰孩也吸不出來什麽,索性将孩子放到了榻上,将衣裳穿起來道:“你說我家這是做了什麽孽,雨文還這麽小便沒了爹,這日子可咋過。”
女子将那碗粥放在桌上,拿來一件衣裳給榻上的女子披上道:“放心吧嫂嫂,晉哥在泉下有靈,定會保佑你們平安。”
“看到什麽?”夜暝痕要過去看,被藍暖玉攔住。
“别别别,這個位置不适合你。”藍暖玉将那一塊瓦片蓋上,指着十步外道:“你去那裏看。”
夜暝痕指着遠處道:“去那裏?那已經是另外一個屋子了吧?”
“另一個屋子蠻好的,另一個屋子沒有什麽不好的。”藍暖玉在低頭看看自己,再想想剛剛自己看到的兩個雪白的圓球,喉嚨處有些酸澀的滋味。
“什麽?這要是另一個屋子,我有什麽好看的?”夜暝痕問道:“你看到了什麽?”
“那個晉掌櫃的殁了,具體的一會兒同你說,你還是不要看,我看就行了。”藍暖玉又揭開那個瓦片,那個女子不知道後來說了什麽,隻見榻上的女子點點頭道:“好,我吃。”
站着的女子端起粥碗道:“這就對了嘛,這粥都涼嘞,我再給熱熱。”
“謝謝好妹妹。”女子将那個啼哭的女子抱在懷裏,哄了幾聲道:“雨兒不哭,娘親還在,沒爹爹,娘還在,乖。”
夜暝痕看着藍暖玉看得津津有味,真想給她遞個闆凳,再送上一盤子瓜子。他戳戳她的肩膀道:“我看看。”
“過去看,快,有人出去了。”藍暖玉說道,她其實就是不想讓夜暝痕看到屋中女子的渾丨圓。
夜暝痕微微起身,确實看到一個女子走出房間,他輕巧地躍過去,刨開積雪再揭開一塊瓦。
藍暖玉心道,不能讓你看這個。
沒過多久,夜暝痕忽然回到藍暖玉的身邊道:“那女子在粥裏下了藥。”
“什麽?”藍暖玉回過頭,隻看見女子故作體貼地坐在榻上,舀起一勺粥,放在嘴邊吹了吹,往那個适才在喂奶的女子嘴邊送去,一邊還說着:“嫂嫂小心燙。”
“讓開。”夜暝痕探過頭,也看到了那豐腴的胸脯,自己似乎懂得藍暖玉不讓自己看得原因。他的嘴唇有一點點的抖動,将手中的石子朝着那個碗打去。
夜暝痕出手一向快準,屋中的兩個女子又是沒有修習過法術的,石子将碗打翻,女子趕緊把孩子放在一邊。
熬粥的那個女子臉上漏出兇狠,哪裏來的破石頭!
“姑娘,你能否解釋一下這粥裏,你放了什麽東西進去?”夜暝痕打開門道:“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
藍暖玉還蹲在房頂上,看到夜暝痕沒叫自己便進屋去,連忙蓋上瓦片站起來。,結果學太滑,一不留神自己從房檐上摔了下去。
“哎呦。”
夜暝痕回過頭看了一眼,無奈道:“笨。”嘴上說着笨,身子卻不嫌棄,還是走過去,将她拉起來。
“你們!你們是從哪進來的!這是違反紫魏國律令的!”女子聲音有些顫抖,夜暝痕适才說的話他聽得一清二楚。
她身後的女子将榻上的孩童抱在懷中,“你們是何人!請從我家裏出去!”
“姑娘,要是我們沒來你家,你現在已經不能說話了。”夜暝痕走過去,那個站着女子心虛地一直往後退。
“你你你!你胡說什麽!你莫要過來,我可是會喊人的。”
“現在開始裝作柔弱?适才你的表情可不是這樣的。”夜暝痕對她身後的女子說道:“放心吧,我可不是來謀财害命的,隻是這位姐姐,看人還是得看清楚些。”
“你!休要胡言亂語,我同晉哥幾十年的交情,與蓮嫂嫂情同姐妹,你在此挑撥也無濟于事。”女子絲毫不慌,她說道:“反正蓮兒嫂嫂也是不會信你們的。”
榻上的女子聽到夜暝痕的話依舊不敢放松警惕,她抱着嬰孩道:“對,你們來此有何居心?”
“哎,我們來此呢,是想問問掌櫃的事情,結果不太湊巧,剛好看到你的這位好妹妹,偷偷在碗中下藥,至于是什麽藥,還是請她自己來說吧。”
夜暝痕擡起手掌,掌中出現一塊水鏡,鏡中人便是那個女子。她将那碗粥放在水中炖了一會兒,又從懷中掏出一包藥放在粥裏攪了攪。臉上的神情猙獰,她輕聲道:“我同晉哥青梅竹馬,結果冒出來你這麽個天煞孤星克死晉哥,你還是下黃泉陪他去吧!客棧我會好好替你們打點。”
“你……”榻上的女子緊緊抱着嬰孩,她道:“妹妹,這可是真的?”
“不是啊姐姐!”女子連連否認,她指着夜暝痕道:“妖人!我從來不曾見過你,你爲何要害我?”
藍暖玉走到那碗粥面前道:“既然你說沒有毒,不如你吃一口可好?”她蹲下身子,将那半個碗端起來,裏面剛好還有一口粥。“這也沒沾到地上,來,吃一口以示清白。”
“憑什麽!爲何!”女子去拍藍暖玉的手,試圖将那半個碗拍在地上。
榻上的女子忽然起身道:“你們莫要說了,我信她。”
“什麽!”藍暖玉道:“大姐,你莫不是傻了?”
“我信她不會害我的。”那個抱着孩童的女子說道:“你們可以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