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前研究對手的性格,這是非常普遍的事情。
但沈耘這樣的平南鄉還從來沒有見過。
要知道之前跟他搭檔過的,就算研究對手的性格,最多也就做到研究其人在某些重要作戰會議上的發言,以及過往指揮作戰的經曆。
沈耘居然要求具體到個人的社交信息,乃至各種場合的發言。
這種做法,哪怕平南鄉是做個接近二十年政治工作的人,都感覺毛骨悚然。
溫賈軒的資料在一分鍾後開始在屏幕上出現。
首先是他的社會關系,雖然沒有具名和照片,隻是單純的基本情況。但沈耘對此并不滿意。
“擴大社會關系的範圍,我要知道的不是他跟誰有親屬關系,而是他跟誰是親密朋友。”
“旅長,這樣做是不是有點過了。”
平南鄉感覺這就是要将溫賈軒扒個精光,到底人家也是比自己軍銜都高一級的少将,當着這麽多人,萬一情報洩露,那将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沈耘聞言搖搖頭。
“這塊屏幕,現在隻有咱們三個人看。這裏所有的資料,隻要有心,随便來個高手就可以搜集到。政委,相信我,如果他真的是我們的敵人,可能此時此刻咱們更加詳細的資料已經擺在他的案頭了。”
“可這都要觸碰到法律了。”
平南鄉不知道具體的法律條款,但他覺得,這樣搜集信息肯定是違法的。
奈何這裏有一個比他更懂法律的人。
沈耘笑了笑:“好歹我也是華夏軍人,哪怕是假想敵,我也不會碰線的。這些信息,我隻用來打赢這場仗,除此之外,就是長久保存在研究所内。”
“無論是從保護公民隐私還是保護現役軍人的信息,這麽做都在法律允許的範圍之内。”
“政委,我發現你到現在都還沒有适應咱們的身份。我們是專業化藍軍,是所有紅軍的敵人。我們心懷正義,但不得不說,需要扮演一個壞人。”
“凡是我們能夠想到的可以對付他們的招式,将來一定會是敵人可能用的。早一點用出來,早一點預防。不把他們打痛了,紙面上的文字是無法警醒他們的。”
沈耘的這些話說的十分刺耳,但不得不說也很真實。
平南鄉吞了口吐沫,忍不住慨歎:“如果你真要是個壞人,我想你一定罪惡滔天。”
沈耘再次笑了笑,随即扭頭看向屏幕。
這一次的内容就詳細多了,包括溫賈軒的老朋友,老戰友,雖然都隻是一個簡單的描述,但沈耘卻通過這些确定了溫賈軒的性格特征。
“都說人以類聚,物以群分,咱們的溫師長看來還是個國學愛好者。嗯,參加過的數次讀書會居然分享的都是延伸自三國的小故事,還都偏向于曹魏。”
“以史爲鑒,是個好習慣。唔,多次在不同場合跟官兵說過同樣一句話,要有當第一的信心和決心。有強烈的勝負欲,還有一點狂。”
“指揮過的戰鬥,但凡出現失誤,就是在部隊太過冒進的時候被斷絕後勤補給,這是個可以嘗試打一打的點。”
“另外,根據他指揮過的戰例,可以發現雖然他總是在試驗新的打法,但總有一些靈活應用古代兵法的影子。看來還可以試驗一下電子戰信息戰。”
看着沈耘低聲喃喃自語,平南鄉有些恍惚。
他忽然就想起了一句古詞:“談笑間,樯橹灰飛煙滅。”
随着資料一頁頁翻過,時間已經過了中午。若非馬上就要開會,隻怕沈耘還會繼續看下去。
走在路上,看沈耘還沉浸在看過的資料裏,平南鄉慢了一步,湊到夏銳身邊。
“參謀長,旅長在以前跟你共事的時候,也是這個樣子?”
之所以這麽問,完全是因爲夏銳此時看起來非常平靜,加上平南鄉對兩人關系的了解。
而夏銳此時卻笑着搖搖頭:“以前,以前不是。這次估計是對頭有點厲害,加上總部給的壓力太大,所以有些魔怔。你放心,等這一仗打完他就恢複正常了。”
見夏銳這麽豁達,平南鄉卻苦惱地搖搖頭:
“我擔心的不是這個。我是說啊,沈耘同志不會骨子裏有戰争狂人的因子吧。”
一個思想過關的華夏軍官可絕對不能是一個戰争狂人。
軍隊的存在,如果是爲了以武止戈,那就是積極的。如果隻是爲了戰争,那就是消極的。平南鄉不希望前面走的這位才華橫溢的年輕軍官,走向消極的一面。
夏銳聞言瞬間失笑。
盯着平南鄉看了好久,這才搖搖頭否認:
“政委你現在也是跟上潮流了,連戰争狂人都出來了,是不是跟那群小毛孩子一樣偷偷玩遊戲了。”
“你要說他是戰争狂人,我是絕對不信的。知道這小子除了他家人之外最寶貝的東西是什麽嗎?不是他那一等功獎章,不是他那堆獲獎證書,而是一枚銅質勳章。”
點了點胸口,夏銳解釋道:
“那年他去維和得到的紀念勳章,我也是偶然發現的,他一直把那東西貼身放着。”
“我問過原因,他是這樣跟我說的——這是用炮彈和子彈殼做的,我不清楚上邊是否沾染了無辜生命的血液,但是,從我得到它的那天開始,我就發誓,永遠不讓這種東西傷害我的祖國和同胞。”
說完這句,夏銳看向沈耘的背影,有些歎服地說道:
“他雖然年紀小,但同樣是經曆過戰争的人。正是直面過死亡,所以才會有這樣宏偉的心願吧。我因他的勤奮才華認同他,如今卻因他的志向而敬佩他。”
“不然你以爲,我這頭人人敬畏的倔驢,爲什麽會對一個年輕人如此尊重。”
夏銳一席話說的平南鄉無言以對。
此時他對沈耘的疑窦一掃而空,藍軍旅的軍官們初次見面的時候總部首長對他的一番指點湧上心頭。
果然,總部對于這等軍官的認識,要遠在自己之上。沈耘的思想水平和政治素養确實不需要他這個老政工插手,因爲,這是一個手握戈矛卻向往和平的華夏軍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