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緊張,在十二集團軍軍部研讨室裏諸位的心緒,似乎冥冥中映照進了周舜和郝強的心間。
面對有些不可收拾的局面,尤其是想破頭都想不到合成營的指揮所在哪裏的情況下,郝強看着電子沙盤上越來越向陸航團駐地迫近的合成營裝甲部隊,最終還是咬了咬牙關。
“團長,咱們撤退吧。”
很難想象,這句話會從一名常勝軍官的口中說出來。這是郝強從軍這麽多年,第一次在戰場上認慫。
但是周舜并沒有發表反對意見。
郝強能夠想到的,僅僅一句話,他也能夠想到。眼下局勢已經糟糕到這種程度,如果繼續之前的作戰思路,接下來隻有死路一條。
放下所謂的尊嚴,換種思考的方式,或許還有一線生機。
“往哪裏撤?”
這是個問題。本來郝強是想去備用起降場的,但是想起還被阻攔在半路上的油料運輸部隊,郝強知道,這次隻怕他們真的要親手抽掉自己的脊梁骨,憑借一股子氣來支撐陸航團這偌大的架子了。
“去毛家營子。”
郝強口中的毛家營子絕對是個特殊的地方。
有多特殊?它是三個村落組成,而且附近就是陸航團駐地所在縣最大的水域幹流。而在這幹流不遠,又是一片連綿的山地。
郝強之所以選擇這裏,完全是因爲一條幹流能夠帶給他們最大的地形優勢。就算是合成營有工兵分隊,但是這條幹流最窄處都有三十米,搭建橋梁很費事。
而距離毛家營子最近的橋梁建築也有二十公裏遠。
下定決心要決一死戰的郝強已經完全顧不上其他了,抛開飛行大隊這個包袱,将陸航團當做單純的步兵,依據之前戰士們的訓練狀況,郝強現在隻有一條路可選,那就是在選定的地域内跟合成營打遊擊。
從郝強口中說出的這個地名沒有一個字遺漏傳進了周舜耳朵裏,看着眼前的沙盤,周舜默默地點了點頭,表示贊同郝強的意見。
兩位指揮主官都沒有意見,命令自然立刻下達到了每個陸航團戰士的耳朵裏。
陸航團的官兵,一個個都沉默了。
而飛行大隊的大隊長則直接走進了指揮所:“團長,參謀長,大部隊撤離了,那我們飛行大隊怎麽辦?”
一直不曾說話的周舜此時用嚴厲的聲音回答道:“飛機直接當做炸毀,你們跟着轉移。”
“這怎麽可以。”
飛行員們的反對是預料之中的事情。
說真的放棄飛機對周舜和郝強來說都是一個艱難的決定,更不用說向來視飛機爲生命的飛行員們了。炸了飛機,那不是要斷了他們的命根子。
郝強這會兒沒有心情解釋這個,所以這麽糟心的事情,隻能由周舜來辦:
“你現在,可以把咱們的情況當做是當年咱們這支軍隊最爲困難的時候。看情況油料是無法在撤離前送回來了,既然咱們帶不走,也不能資敵啊,雖然合成營不一定有人會開飛機。”
“我的大隊長啊,你要記住一句話,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皆存。”
保存有生力量,道理當然誰都明白,可是這事兒遭到自個身上,确實難以接受。看着大隊長還一臉不痛快的樣子,周舜本來還殘存的一點好脾氣也徹底沒了。
“行了,該幹嘛幹嘛去。有本事讓你的隊員把飛機給我推到毛家營子,我就讓你留着飛機。”
将自己的手下愛将趕出去之後,周舜這才苦笑道:
“終于當了一回敗兵之将,這滋味還真是不爽快。老好人,這口氣我可是憋在嗓子眼裏了,接下來要是出不來,我估計要被氣死。”
誰都不爽,包括郝強自己也不爽,但眼下的形勢是之前一次又一次對形勢的誤判滾雪球滾起來的。
想要破局,就隻能另起爐竈玩另一個遊戲。
聽到周舜的感慨,郝強擠出一絲笑容:“這回,咱們認真對待這場對抗。咱們就當自己是當初最爲艱難的我軍,把合成營當做最爲巅峰的藍軍,先輩們做到的事情,咱們也要做到。”
絕境下的豪氣幹雲,似乎總是顯得那麽傷感。
但好歹也還有一絲豪氣不是。當陸航團的駐地随着一輛又一輛的車駛出而變得空蕩蕩的時候,這種豪氣中似乎又多了幾分無奈和英雄遲暮。
郝強和周舜必須要感謝這漆黑的夜色。
正是因爲有了它,所以深入到合成營裝甲部隊身後的步兵們,倒是有機會抽身而去了。
從之前被投放的戰場,到達毛家營子,通過平坦的鄉道行軍,足足有十七公裏的路程。乘坐飛機也就那麽一眨眼的事情,可是在夜間行軍的情況下耗時卻有些漫長。
雖然沒有跟合成營剛正面,可是這一整天戰士們的精神都處于緊繃的狀态。
到了暮色降臨的時候,即便平時接受過抗疲勞訓練,卻依舊有不少人陷入了疲憊。
所以這十七公裏路程,竟然走的比平時二十公裏武裝越野還要久。
直至晚間九點五十的時候,這些戰士才終于跟陸航團的指揮所會合。
周舜本來是想集結了陸航團所有人之後,就在這夜色裏給大家夥做個動員的。
可是當他看到走路的時候不斷點頭的戰士,一時間忽然就忘記應該說什麽了。當腦海中的這片空白終于被填補之後,周舜低聲歎了一口氣。
“好了,同志們,現在咱們還處于安全的環境,趕緊休息。今天晚上,所有人都養足精神。現在你們隻需要告訴自己一句話,那就是真正的戰鬥,才剛剛開始。”
說完之後,周舜便走進了緊急搭建的帳篷。
看着還趴在地圖上的郝強,周舜搖了搖頭:“老好人,你也休息吧,累了一天了。”
聞言,郝強擡頭,看着周舜凄慘地笑了一聲。
“哪裏能睡得着啊,吃了這麽大的虧,我這個心裏,當真是難受的緊。說真的,老周,我現在心裏七上八下的,怎麽也把不準明天以後的戰場走向。”
“我,怕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