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首長雖然看似在閑聊,有時候還在講一些陳年舊事。但沈耘很清楚,這些東西對他來說都是寶貴的财富。
在這裏,陸青他們可不完全都是在吹牛逼炫耀當年自己多牛。
比起過往的榮譽,更多的都是在講述以前在急行軍中遇到的一些問題和失誤。以及他們聽前輩說的一些經驗之談。
其實從前出現過的問題,現在一樣會出現。
隻是随着經驗的不斷積累,有些來自主觀方面的錯誤都可以盡可能避免。當然了,客觀的問題還是不得不去面對。
可是,聽這些前人的故事,如果能夠記住他們當時是怎樣解決的,那麽将來如果自己遇到同樣的問題,也可以照貓畫虎。
一天時間,便在這樣的談論中度過。
當第三天的太陽升起又落下,第四天的太陽照常升起的時候,終于警衛連的戰士向陸青彙報。
“報告團長,視野内已經發現了成建制的隊伍。”
本來還端着一桶方便面大吃的陸青,瞬間将之放下,帶頭沖出了帳篷。
一把奪過身邊一名幹部送過來的望遠鏡,陸青看到視野内确實有一隊戰士非常狼狽地相互攙扶着走過來,放下望遠鏡,對着警衛連的戰士便喊道:
“愣着幹嘛,在他們來的第一時間,我要看到一碗營養豐富的熱湯擺在他們面前。”
急行軍雖說有十公裏每小時的數據,但其實随着急行軍路程的長短而對速度有幾何倍數的影響。
他們在這個時候到來,已經充分說明在這三天三夜的時間裏,他們幾乎激發了身體的所有潛能。
潛能這個東西,也就關鍵的時候拿出來用一用,事後還得進行修養。不然就會對身體造成不可挽救的損傷。
在來的時候,陸青就已經預料到了這個問題,因此昨天下午過來的那些運兵車上,全都裝着大量的營養物品。
十幾号警衛連的戰士迅速在搭建好的爐竈上熬湯,脫水牛肉,脫水蔬菜,被迅速下到鍋裏。不一時,一股肉香便撲進所有人的鼻孔。
當這些戰士終于來到窪地的瞬間,一路上支撐他們不停邁着腳步的信念無法繼續支撐他們往前走哪怕一步。
警衛連的戰士們匆忙跑過去攙扶他們。
然而這次來的可是一個連隊的戰士,警衛連還有些值勤的戰士,剩下的全都過去,也拉不起來這麽多人。
沈耘從陸青的身上,看到了什麽叫做真正的跟戰士打成一片。
看到警衛連人數不夠,陸青二話沒說,直接小跑過去,将其中一名戰士拉起來背着。
這些戰士是什麽形象,好不看誇張的說,跟沈耘之前在利西比亞棚戶區看到的那些難民也好不了多少。
更因爲夜間行動,身上沾的露水都還沒幹,褲腿上泥漿随時有可能滴落。但就是這樣,陸青還是選擇了去背那名戰士。
還能說什麽,沈耘跟在後邊,同樣背起一名戰士。
将這些人全都背到保溫桶附近,将他們放下之後,警衛連的戰士們開始有序的将湯碗遞到他們手裏。
這次後勤也沒有扣扣搜搜的,昂貴的脫水肉和脫水蔬菜煮成的濃湯,喝了一大碗之後,這些戰士們終于有了精神。
到這個時候,陸青才開始詢問這些戰士們急行軍的感想。
讓沈耘驚訝的是,這就是二營大名鼎鼎的硬骨頭六連。不得不說,他們确實都是一根根硬骨頭。
因爲依照沈耘的預計,所有人最快來到這裏的時間,應當是今天下午三點以後。
但凡在這個時間點之前到達的,絕對是将身體的潛能發揮到了極限。
“團長,不是我說,這次搞訓練計劃的真不是個東西。他是算準了我們要走的路,根本就沒有給咱們留一點可以抄近路的機會。”
“本來咱們還能提前個一兩小時到達的,可是就在前頭三公裏的地方,我們都快沒力氣的時候,他給安排了一個五米高的斷崖。”
六連長一個三十出頭的漢子,第一次當着這麽多首長的面流淚。
“爲了攀岩,我兩個戰士差點就摔斷腿,迫不得已,隻能繞路。誰知道這一繞,就多花了兩個多小時的時間。我這些戰士們,個個腳都要走廢了。”
沈耘知道,他哭并不是抱怨這一路的艱辛,而是爲自己的戰士叫委屈。
陸青沉默了一陣子,左右看了看,戰士們這會兒已經脫了鞋,簡單消毒之後開始塗抹白藥處理傷口。
回過頭來,看着六連長,陸青将責任攬了下來:
“我知道你們都受苦了,但是,這次訓練是我提出來的,一開始的目的也是我定的。所以,你也不要抱怨出計劃的人。”
“如果你覺得委屈,我就隻問你一句,你們硬骨頭六連這個光榮稱号,是怎麽來的。”
硬骨頭六連,這個名号當然是先烈們用刺刀跟敵人拼命拼出來的,是一代又一代六連的戰士們用鮮血和汗水捍衛下來的。
比起前人丢掉的命和流過的血,說真的現在這個急行軍,還真是算不了什麽。因爲硬骨頭六連的連史上,還真有好幾次比這個更爲艱辛的急行軍。
聽到陸青的話,六連長沉默了一陣子。
“團長,我知道錯了。六連,從來都流血流汗不流淚,我給六連丢人了。”
“你沒錯,”陸青一句話讓六連長有些惶恐不安,但随即又變得平靜起來:“我知道你爲什麽抱怨,六連的戰鬥力,不是依靠前人的光輝事迹,還依靠你們主官平時的工作。”
“你放心,等到左右人都回來之後,我會給你們一個交代。”
交代,什麽樣的交代?六連長不得而知,不過聽了陸青這些安慰和勸導,他倒是心裏好受了很多。
接下來,便是漫長的等待時間。
六連的堅韌,不得不說在第一集團軍乃至全軍都是頂尖的,直到太陽偏移過了頭頂,第二支隊伍才姗姗來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