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也不是沒有大酒店。
然而自從戰亂之後,人心惶惶。候夫拉已經好幾年鮮少來遊客了,大型酒店根本就沒法收支平衡,到現在幾乎都關門大吉。
剩下的幾家,也不可能提供什麽優質的服務。
何況,随時有可能飛過來一發炮彈的城市裏,住在高層可不是什麽好事情。
小旅館的主人叫做穆阿勒·紮比,是個四十來歲的精瘦男子。他有着與年齡嚴重不相符的長相,如果不是他自己介紹,沈耘隻會當他已經年逾六十。
一雙渾濁的眼睛在沈耘掏出十張面值五十的第納爾之後,終于恢複了幾分神采。讓沈耘将車開到他的後院,穆阿勒·紮比壓低了聲音對其中一間屋子喊道:
“紮哈,快去把東頭最寬敞的那間房子收拾出來。阿依莉,趕緊做些吃的招待貴客。”
說完之後,這才扭頭沖沈耘和秋少寒笑笑:“紮哈是我的兒子,阿依莉是我的小女兒。城裏太亂,也沒有什麽可做的,所以都呆在家裏。”
聽到這裏,沈耘有些好奇了。
“恕我冒昧,候夫拉據說亂了好幾年了吧。你們這樣,怎麽維持生活呢?”
顯然這句話勾起了穆阿勒的傷心事,搖搖頭,帶着幾分無奈對沈耘回答:“平時也會在城外種些地,那些武裝組織也不會太野蠻。”
“還有就是能夠接待你們這樣的遊客,可以賺到一些錢。至于其他時候,都是大戰過後撿彈殼這些東西賣錢。當然了,政府軍如果過來,可能會給一些物資。”
穆阿勒搖了搖頭:“這種日子什麽時候才是個頭啊。”
“當初穆阿邁爾家族倒台之後,很多人都覺得好日子就要來了。可是等了六年了,好日子沒過上一天,反倒是每天都提心吊膽的。”
“我的妻子,我四個孩子的母親,就是在三年前他們交火的時候被殺死的。”
沈耘終于有些明白爲什麽穆阿勒明明是個四十來歲的中年人,卻已經雙鬓斑白渾渾噩噩了。
他能夠感受到這個中年人内心背負着的怨氣和仇恨。
隻是作爲一個平民,他沒有膽量和能力拿起槍支去複仇,所以隻能将一切傷痛全都藏在心裏,最終,催促自己早一步老去。
沈耘正要出言安慰的時候,穆阿勒卻已經用衣襟擦幹了淚水:“抱歉,兩位,讓你們見笑了。請随我先到房廊下坐坐吧。阿依莉還沒有出嫁,不方便見外客。”
“等紮哈把房子打掃幹淨了,再請兩位住進去。”
房廊很寬闊,少說也有兩米多。在靠近穆阿勒一家生活的房門前不遠的地方,鋪着一張有些陳舊的毯子。
示意沈耘和秋少寒坐下,穆阿勒從房子裏搬來桌子,随即取來茶壺和一些幹果,以及兩張看着像馕的大餅。
熱情地給沈耘和秋少寒倒上茶水,這才帶着笑容介紹道:“條件簡陋,兩位将就一下吧。聽說你們從的黎波裏來,想必那裏吃的肯定非常好。”
“這是大麥餅,你們嘗嘗。”
面對這熱情的招呼,沈耘和秋少寒哪能拒絕。
掰了一塊面餅,咬一口,柔韌的面餅帶着幾分淡淡的鹹味,讓沈耘忍不住要喝一口茶水來補充有些分泌不足的唾液。
一方水土養一方人,這句話很好地诠釋了爲什麽各個地域的飲食會不一樣。這裏的茶水也别有滋味。
濃重的薄荷味,還有幾分花生的濃香,就着大麥餅,居然讓沈耘升起繼續吃下去的欲望。
穆阿勒陪着沈耘和秋少寒吃了一點點,看兩人對自己的招待非常滿意,他也露出了笑容。
畢竟沈耘和秋少寒的住宿,能夠帶給他一家不少的金錢。如果招待好了,兩人能夠常住一段時間,那接下來很長時間他們就能夠過得輕松一些。
吃過了大餅,兩人總算是沒有了先前那種饑餓的感覺。
帶着幾分滿足,沈耘點頭誇贊:“穆阿勒大叔,你家的大餅和濃茶我們都非常喜歡。感謝您的招待。”
這算是穆阿勒最好的肯定了,隻見他笑着給兩人再度沏茶,緊接着點點頭:“兩位稍等,阿依莉已經做好了兩位的晚飯,我這就給兩位端出來。”
穆阿勒進了門開始忙乎,就在這個時候,之前飛快地竄到東邊房間裏收拾的那個小夥子也來到了沈耘身邊。
小夥子也就堪堪二十出頭,濃黑的頭發下,一雙靈動的眼睛頗爲好奇地看着沈耘和秋少寒。看到兩人與自己截然不同的膚色和長相,忽然開口問道:
“你們是亞洲人嗎?”
從來到候夫拉,沈耘就開始作爲此次考察的主導,因此所有事情秋少寒都不出面,隻能由他自己來解決。
“沒錯,我們是華夏人。”
看着小夥子一邊好奇自己的長相,一邊好奇自己流暢的語言,沈耘笑了笑:“我們都是華夏的遊客,想要過來看看。你好,如果我沒有記錯,你叫紮哈對吧。”
紮哈點了點頭:“你們華夏人都很有錢嗎?這幾年經常有華夏人會來候夫拉,我們之前也接待過不少華夏人。”
傻傻的問題惹得沈耘和秋少寒大笑起來。
“其實華夏和利西比亞一樣,也是發展中國家。隻是華夏相對來說比較和平一些,所以人們有穩定的工作可以賺錢,有一定的繼續就可以出國旅遊。”
和平,對紮哈來說,是個非常憧憬的詞彙。
二十出頭的他,因爲戰亂甚至連候夫拉之外的地方都沒有去過,因此對于外邊的世界,抱着十分的好奇。
哪怕穆阿勒端着意太利通心粉走出來,讓他不要纏着沈耘和秋少寒,可他卻依舊來着不走,不停地向沈耘和秋少寒打聽華夏到底怎樣的和平。
當聽到華夏的某些城市甚至徹夜燈火通明,人民可以肆意玩樂個通宵的時候,小夥子的眼睛裏,滿滿的都是羨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