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司令員找他來的目的就算不說,此時他也能夠猜出來個九成九。可就是因爲這份聰明,反而讓沈耘在還沒有聽到任何明确指示之前,心情就顯得異常沉重。
“我知道,對于一個剛結婚三天的小夥子來說,這件事情壓力确實很大。”
敲了敲桌子,喚回沈耘的注意力,秦司令員臉上帶着幾分嚴肅:“你可以選擇不去,我不會因此對你有任何看法。畢竟我的要求,确實有些出格了。”
秦司令員越是這樣,沈耘的心情就越沉重。
作爲軍人,面對命令如何能夠說不去。就算秦司令員這麽說,他也不能這麽答應。
沈耘吞了口吐沫,嗓子幹澀地出聲:“報告首長,我想問個問題,不知道可不可以?”
“講。”秦司令員很是爽快地答應,他倒是也想聽聽,沈耘到底會問什麽問題。
“我想知道,爲什麽會選我?”
帶着幾分小心,沈耘問出了這個問題。雖然顯得有些冒昧,但是這個問題沈耘必須要搞清楚。對他一個真正隻有一年基層部隊經曆的上尉來說,這個任務确實難度有些大。
秦司令員顯然已經預計到沈耘會問這個問題,表情也放松了一些,希望能夠讓沈耘同樣輕松一點。
“爲什麽?你是軍人世家出身,對于這樣的命令,來自家庭的抵觸不會很大。這個原因夠不夠?”
“你本身精通米國語言,在軍校裏也選修了國際關系和軍事外交,這些都是執行這項任務最需要的學問,這個原因夠不夠?”
“軍區很多高層,包括我本人,對你都抱着十分的期待,這個原因夠不夠?”
三條理由,讓沈耘無可辯駁。點了點頭,沈耘起身回答道:
“報告首長,我希望,給我三個小時的考慮時間。如果這項任務的基本内容可以透露,我希望可以跟我的家人商量一下。”
如果,沈耘的任何一個家人隻是普通人,秦司令員都不會答應。
但就因爲他一家全都是軍人出身,所以秦司令員對此有萬分的信心:“這個沒有問題,我可以代表軍區黨委同意你的請求。記住,從現在開始,你隻有三小時。”
沈耘點點頭,示意自己明白。
匆匆下了樓,從門口的值班室将自己的手機取回,在一個隐秘的地方,沈耘撥通了老爸的電話。
“小耘,到軍區沒有?玉華從回來一直在哭,剛才累的睡着。怎麽,有什麽事情嗎?”
電話那頭,沈耘媽媽在接。
顯然一家人都在韓玉華家中,此時也許幾個大男人都在閑聊,所以才讓沈母接了電話。
沈耘的聲音有些低沉:“媽,您先把電話給爸,我有事情,想跟他們商量一下。”
在韓玉華家中,聽到沈耘的話,沈母愣了愣。
沈耘向來是非常有主見的人。基本上從小到大鮮少有跟家裏商量事情的時候。甚至在高考結束報考志願的時候,也算是如此,偷着填了志願。
但這個時候,居然破天荒的打電話過來說要商量事情。
面對韓母關切的詢問,沈母搖了搖頭:“沈耘打來的,要找他爸商量事情。”說完之後,便走出房間,将電話送到沈耘老爸面前:“小耘打來的,有要緊事。”
沈父嘿嘿一笑:“這小子,不會是忍不住離開咱閨女,想要商量着調回來吧。”
“臭小子,說吧,什麽事情,讓我去找門路求人情的事情我可不做啊,事先申明。”
沈父帶着幾分調侃,沖沈耘嚷嚷了一句。
但沈耘一句話就讓他變得有些嚴肅:“爸,有個任務,需要我跟家裏所有人商量一下。”
任務?
沈父追問了一句,得到沈耘的肯定之後,這才确信沒有聽錯。
能讓沈耘專門打電話來家裏的任務,想必一定不簡單,沈父将免提打開,沖自家老爺子和韓伏虎打了個手勢。
“就在剛才,我們軍區秦司令員專門找了我。他讓我看了一個文件,上邊有聯合國的決議和利比西亞請求軍事援助的外交照會。”
其他人還沒發表意見呢,老爺子先喊出了聲:“混賬東西,這麽重要的文件,你怎麽能擅自向外透露?趕緊回去打報告認錯去,這事兒我們不聽了,一切決定你來做。”
搞不好就要洩密,老爺子深知對一名軍人來說洩密意味着什麽,類似這種級别的機密,絕對會上軍事法庭的。
“爺爺,這件事情我已經征求了秦司令員的同意,才會跟你們說。我現在就是想征求一下你們的意見,以及玉華……”
提起韓玉華,沈耘的聲音瞬間弱了下來。
他知道這事兒最對不住的就是韓玉華,兩人剛剛說好了韓玉華會經常去看他,結果還沒出一小時呢,自己這裏就不得不變卦。
不僅是老爺子,也不僅是沈父沈母,韓伏虎和韓母聽到最後一句話,也瞬間變得沉默起來。
确實,這件事情無論他們怎麽做決定,對韓玉華來說,都極爲不公平。
客廳裏六個人,同時将目光彙集在那緊閉的房門前。
他們不知道的是,韓玉華此時正背靠着房門,眼淚忍不住地湧出眼眶。
哪怕是睡着,她的潛意識依舊極爲敏感,剛才睡夢中聽到沈父将手機外放後沈耘的聲音,她就已經從睡夢中醒來。
所以沈耘說的每一句話,其實她都聽得清清楚楚。
韓玉華當然心裏清楚沈耘能夠打電話過來問,在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是沈耘能夠争取到的最大限度的自由了。
這種情形,她在家裏也經曆過好幾回。當初韓伏虎多次一隻腳踏進家門,接到電話後便匆匆離去。有時候甚至十天半個月不見人,連個電話都不打。
可是每當韓伏虎自豪地說自己是個軍人的時候,韓玉華心中的委屈就少了很多。
當年那些班裏的同學聽到自己爸爸是個軍人,那種崇敬的目光到現在韓玉華都還記得。
強自忍住了淚水,眼角通紅的韓玉華起身打開門,在一家人愧疚的目光中,走到沈父面前蹲下:“爸,我能跟沈耘說幾句話嗎?”
沈父在沈耘面前,從來都是個笑嘻嘻的老頭子。但這一刻,這位當年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漢子,将手機遞給韓玉華,轉身就捂着臉流下了淚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