享受了三天的鄙薄,沈耘終于在這一天,感受到學生們的目光似乎換了一種心态。不過,眼下他還沒有時間去琢磨到底這意味着什麽。一天雖然看似什麽事情都沒有做,但穿着皮鞋在新校區走來走去,沈耘也覺得腳底有些吃痛。
匆匆吃過晚飯,回到宿舍,便接到了沈父的電話。
“爸,什麽事?”
“你說的那件事情,已經辦妥了。打了戰士的那個女人,現在已經被開除。同時職成司的人查到,她利用職務之便,收受賄賂,與金陵大學某高層保持親密關系,這些事情因爲照顧金陵大學的顔面,并沒有對外通報。但是相關責任人都遭受了處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吧。”
顯然沈父對這種事情,并不是十分喜歡,所以說完之後便匆匆挂了電話。
沈耘接電話的時候并沒有回避龔指導員,這會兒得到了結果,龔指導員一臉震驚:“老沈,沒看出來啊,你小子是真的能忍。就連我這幾天都以爲你當時就是在詐唬呢,沒想到事情居然在四天後峰回路轉。”
“就算是打槍,想要命中目标,也得讓子彈飛一會兒。何況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總得讓人家好好查一查。如果她行得正坐得端,那我拿她還真是沒辦法,但既然屁股上面有屎,就怨不得我了。”
“對了,老龔,你說,這事兒要不要跟強子說一說。畢竟他受了委屈,這會兒給他找回了場子,不說一聲感覺連點成就感都沒有。”
龔指導員搖搖頭,沒好氣地罵道:“還成就感,你說你一個二代仗勢欺人,哪來的成就感?說這話臉大不大啊?不過嘛,還真是要跟他說一聲,至少要讓他知道,咱們的首長不會坐視自己的戰士被欺辱。”
将手機往桌子上一扔,沈耘沖上去就掐着龔指導員的脖子狠狠搖了幾下:“我怎麽感覺這好話都被你說盡了。合着我費這麽大力氣,全都讓你當好人了。不行,這場子必須先找回來。”
兩人笑鬧了一番,龔指導員這才慢悠悠地走出宿舍。
沈耘自然是在開玩笑,對強子說這個事情,到底還是龔指導員合适一些。沈耘都有些害怕到時候再用一幅流氓的口吻對自己的戰士顯擺,那顯然不是他所希望的。
強子,這個挨了于海燕一巴掌的戰士,是個來自西北山區的農村孩子。
強子的文化水平不低,在一連這百來号人裏頭,他都屬于高學曆。高中畢業的他因爲家裏實在太過困難,加上還有兩個弟弟妹妹拖累,迫不得已,他選擇了當兵。
龔指導員跟強子聊過,當問起他爲什麽在部隊裏也這麽小心謹慎的時候,強子的回答讓龔指導員很震撼。
他說害怕犯任何一點錯誤,将來複員回家的時候,部隊少給他安置費。那兩萬塊錢對他的家庭來說,非常重要。因爲算好了時間,這一筆錢,可以供他的雙胞胎弟弟妹妹上大學。
而且複員之後,隻要部隊給的評價良好,在當地也可以找到一份好工作。
強子就是這麽一個實在的人。木讷老實的他,是一連忍耐力最好的幾個戰士緻意。
這幾天,強子的内心一直是愧疚的。他木讷,但不代表他傻。往往木讷的人,對于人心的洞察最爲敏銳。學生們怎麽看沈耘,怎麽議論沈耘,這幾天他一直看在眼裏。
與日俱增的愧疚,讓他看到沈耘,就情不自禁想要低頭躲藏。在他的心裏,是他連累了沈耘。
當龔指導員叫他出來的時候,強子内心依舊惴惴不安。
走到二樓上三樓的平台上,強子低着頭,低聲問道:“指導員,連長他,沒事吧?”
“連長?還真别說,今晚還真有事。”龔指導員從兜裏掏出一根煙點上:“怎麽,你有什麽要跟我說的麽?”
“指導員,我知道,我對不起連長。實在不行,我去跟學校領導道歉吧。我想隻要我出去道歉了,這事兒就應該能有個結果。到時候連長也就不用受那些學生的白眼了。”
強子此時很緊張,咬了咬牙,還是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煙霧缭繞中,他根本沒有發現龔指導員嘴角扯起的笑容。
“行了,現在人家啊,也不需要道歉。”看着強子越來越緊張的表情,龔指導員笑着說道:“打你的那個女人,被金陵大學開除了。這件事情,就到此爲止。你不用爲連長擔心,他要是沒有那個能耐,就不會去逞強。”
“我要告訴你的是,軍區首長對于這件事情很重視,一些老首長更是非常關注。所以在短短幾天時間,就促成了這樣的結果。你要明白,黨和國家,對于咱們,還是相當重視的。你不要因爲一小撮人,從此對社會和國家失去希望。”
龔指導員說這些話的時候,表情非常嚴肅。
他明白一個受過專業訓練的軍人如果怨恨社會,會造成多大的殺傷力。強子這樣木讷的人,更要着重注意。
聽到這個消息,強子愣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事情的結局居然會是這個樣子。
在他眼中,一所重點大學的學院教務處主任,比之他們的縣長都差不了多少。當日那個女人開的車,就值五六十萬。在他家鄉,都能買三套樓房了。這樣一個有錢有勢的女人,沒想到居然就因爲打了自己一巴掌,就失去了權勢。
強子一時間有些不相信。
“這是連長當天打了電話的那位,剛剛傳過來的消息,是可以保證準确性的。如果不信,明白正好下午有半天休息時間,到時候我可以帶你去網吧查查。好了,就說這麽多吧。回去好好休息,不要有思想壓力。有什麽事情,及時跟我和連長彙報,明白了沒有。”
強子依舊一臉懵懂的樣子,沖龔指導員敬個禮,便匆匆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而此時的國防生宿舍,早就已經炸了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