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半夜夢醒,寂和就沒再睡了。
弋陽來敲門的時候,她還倚在窗台,看着窗外形形色色路過的人群。
聽見敲門聲,寂和把衣服理了理,然後透過貓眼看見來人是弋陽。
她開了門。
弋陽手上端着托盤,裏面有牛奶和吐司,還有一小罐新鮮的果醬。
“用些早餐,我帶你去逛逛。”
寂和覺得喉嚨有些火辣辣的疼。
想來是睡前未吹幹頭發,夜裏又吹了半宿風,可能有些感冒。
她開口,“麻煩弋先生了。”
弋陽從她說話的聲音裏聽出了些端倪。
他伸出手去,摸了摸寂和額頭,不是很燙。
弋陽走進房間,把托盤放到茶幾上,看見窗台上的煙灰缸,應該是抽了有幾支的。
他蹙着眉頭,把溫牛奶遞給寂和,“喝些東西。”
“麻煩弋先生了。”
又是麻煩麻煩,麻煩!弋陽心裏有些煩悶。
他見寂和安靜的吃着早飯,就出了房門。
沒一會兒又回來了,還拎着醫藥箱。
弋陽拿出體溫計遞給寂和,“量量體溫多少。”
“不用麻煩弋先生的,就一點小風寒。休息會兒就會好的。”
弋陽沒理會她說的,“量量體溫多少。”
寂和本想直接忽略這句話自顧吃自己的。
沒承想,弋陽又來了一句,“阿寂要是不動手,那就由我代勞吧。”
這是一隻常規水銀溫度計,是放于腋下測量體溫的。
寂和沒了辦法,隻好接過體溫計。
十分鍾過去了,弋陽接過溫度計,看了看,三十七度六。
“有些感冒。還是上醫院看看比較穩妥。”
“小感冒,不需要這麽麻煩的。”
弋陽沒有和她多說什麽,等寂和吃完早飯就帶她一路去了醫院。
取号排隊檢查取藥折騰了一天。
醫生也說沒什麽大事,隻開了些藥讓人好好休息。
“弋先生現在可滿意了?”
寂和坐在副駕駛的位置上,看着外面夜色升起,淡淡的朝弋陽說着。
“滿意。”
弋陽把車停到小巷子邊上,然後把醫生交代要吃的藥拿出一次的劑量遞給寂和。
“你在這等一下,我去買水先吃藥。”
說完弋陽就下車朝巷子深處的小賣鋪去了。
寂和往巷子看了一眼,幽深狹長,磚牆上的青苔綠藓長得肆意。
沒看見弋陽的身影,寂和反倒看見了一個紅頭發,畫着濃厚煙熏妝的女子。
她的腳底下正踩着一個臉上有刀疤樣的男人。
兩人都像是流氓地痞,寂和就靜靜看着,黑吃黑的争鬥,她做不了什麽。
那女子壓着聲音,惡狠狠的說着:
“這道上就沒人敢動我鬼閻王的東西!說吧,你是願意留着手還是留着腳?”
那被踩着臉,打得鼻青臉腫的男人也有些骨氣。
他硬聲怒吼道:“呸!别人怕你這幼齒小兒!我林大可不怕。要殺要剮我絕不眨眼!”
那女子聽完這話,狠厲的拿着水果刀要了他一根手指。
寂和隻聽見悶哼聲在巷子裏回響,她順着聲音看了過去。
借着月光,寂和看清了那女子的模樣。
她留着紅色的利落寸頭,下巴處沿着輪廓紋了一串字母,das Sein zum Tode。
寂和知道,這是德語裏頭向死而生的意思。
這個女子戾氣很重,等寂和看清她的面貌,尤其是她太陽穴處的一道閃電狀疤痕。
驚得冒出一身冷汗。
她連忙把窗戶關上去,一點縫隙也不留。
寂和攥着手,直冒冷汗,像沉溺在深海裏。
弋陽提着購物袋回來了,他打開車門便看見寂和這副失了神的模樣。
他出聲喊道:
“阿寂?”
沒人回應他,他急道:
“阿寂?”
寂和還是那副樣子,失神落魄的,這是弋陽第一次見到她這樣。
他心慌急了,大聲喊道:
“阿寂!”
寂和被弋陽硬生生喊回神的。
她扶着頭,輕輕的回應道:“嗯。我在呢。”
弋陽正準備問發生了什麽,車子外人就有人大聲喊問:“伯陽!出什麽事了?”
是那女子的聲音!急促裏頭摻着擔心。
寂和有些心慌,像被人扼住了脖頸一樣。
弋陽回了那女子:“沒事!”
寂和被車門和弋陽的身體遮擋,那女子沒瞧見她。
可寂和是從縫隙中看見了的,那道閃電疤痕清清楚楚的映在她眼前。
那疤痕像是魔咒一樣,緊緊纏着她。恨不能化成千萬道閃電來劈她。
弋陽見寂和聽見來人說話就不對勁起來,他以爲寂和是瞧見了剛剛陸鬼要人手指的血淋淋場面,才這樣的。
他把車門關上,有些薄怒的對走過來的陸鬼說:“你行事還是收斂些好,舅舅人在海外,你要是惹了亂子沒人收場。”
“放心吧,我有分寸的。”
陸鬼不以爲意的擺擺手,然後又撒嬌樣的對弋陽說:“再不濟,不是還有伯陽哥哥嗎?我怕什麽!把天捅下來,你肯定也會兜着的。”
“我可兜不了你!”弋陽想到寂和剛剛的樣子,又沒好氣的說,“等舅舅回來收拾你。”
陸鬼沒搭腔,想着剛剛弋陽大聲喊着的那個名字。
阿季?阿計?阿繼?還是阿幾來着的?
那是誰?
陸鬼想湊上前去開車門一瞧究竟。
“陸鬼。”
弋陽站在車門前,靜靜地看着試圖開車門的人。
陸鬼看着弋陽,知道自己不能繼續下去了。
她隻好摸了摸自己火紅的寸頭,痞裏痞氣的說:
“喲,這是藏了人呐?皮相美不美身子軟不軟啊?”
弋陽沒接腔,隻留了句話就開了車門坐上駕駛座離開了。
他說:
“看來你還是得指着舅舅來收拾,十八九歲的小姑娘不在學校讀書,倒在這長沙街頭耍起流氓了。”
他們的對話,寂和坐在車裏頭是聽得清清楚楚的。
包括弋陽走後,陸鬼大聲說的那句話:
“等我橫遍長沙,我就去北京橫!到時候耍你流氓!”
回了酒店,寂和什麽都不想吃,對弋陽交代了幾句就回房間了。
她直挺挺的躺在床上,隻覺得忽冷忽熱,心口被緊緊攥着。
寂和拉了被子裹上,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夢裏依舊是陰森的宅院,發臭的沼澤。
還有鐵制的籠子。
籠子裏有一個留着男孩子頭發的小女孩,太陽穴那裏有道閃電狀的疤痕。
寂和小劇場:
陸鬼:你是誰?
寂和不吱聲
陸鬼:你是阿幾?阿一二三四五六七?你要是再不講話,我就把你舌頭割下來!
寂和還是不吱聲。
陸鬼:喲呵!還從沒有人敢不回我鬼閻王話的呢!看來你舌頭是不想要了。
陸鬼拿起刀朝寂和逼近,誰知道竟然有人敢拉她耳朵阻止她!
陸鬼龇牙咧嘴的往後一看,她頓時慫了。
是弋陽!
陸鬼:好哥哥,我不敢了。
弋陽:她以後是你嫂子!你還敢橫北京去耍我流氓?小心你嫂子治你!
陸鬼不屑,心裏想着:治我?能治我的除了你和阿爸也就沒人了!不讓我弄她,我偏弄死她!
可嘴上卻應得甜甜的:我嫂子?我再也不敢了,以後給嫂子立長生位供起來!
弋陽放開她,屁颠屁颠的跟在寂和身後面走了。
陸鬼火紅的寸頭在夜色中更顯冷厲和狂妄。
嫂子,我來找你來了。
你們猜,這陸鬼是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