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閉上眼睛，不去看它，依然催動吸靈手镯。

直到它的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茫茫夜空之中，閉着眼睛的夜搖光，才滑下一滴淚水，睜開了水霧朦胧的雙眼，擡起頭看着什麽也不剩的夜空。

“它……最後說了什麽？”夜搖光這才有勇氣問金子。

金子其實情緒很低落，作爲神獸，它對生離死别很淡，無疆和它也沒有多少交集，可它還是很難受，耷拉着腦袋：“它喊着師傅的名字。”

搖搖，搖搖，搖搖……

一聲聲十分凄厲，十分掙紮，十分不舍，十分委屈。

金子沒有說，但夜搖光仿佛耳裏就浮現了那傷心欲絕的呼喊，她壓不住喉頭的腥甜，張嘴吐血，然後眼睛一黑，就倒在了熟悉而又溫暖的懷抱裏。

她是真的累了，對付元國師，消耗了很大的精神，哪怕分身術是虛影，也是屬于她的虛影，被元國師全力一擊，也造成了極重的内傷，之後又不得不刻不容緩爲萬黔等人療傷，再後來催動吸靈手镯送走無疆，一直是緊繃着神經，在聽到金子的話之後，再也繃不住倒了下去。

好在溫亭湛跟着夜搖光這麽多年，已經習慣了她時常殚精竭力，這次傷得比之前也沒有重多少，當年她強行吸納玉皇，去滅墨族那樣的重傷，溫亭湛都穩住了，現在自然十分鎮定。

他想帶夜搖光離開這裏，卻發現一股無形的力量困住了他們，抱着溫亭湛的夜搖光頓時警惕起來，心裏十分害怕元國師是不是還留了什麽後手：“這是怎麽回事？”

偃疏、雲非離和陌欽也是心驚不已，齊齊将溫亭湛和夜搖光圍到中間，滿身防備。

偃疏立刻催動幽靈珠，幽綠色的一層光芒覆蓋出去，隻見四周絲絲縷縷金色的光芒，偃疏先是皺了皺眉，而後才恍然大悟：“像是護國龍脈。”

“定是護國龍脈有什麽話要與尊君交代。”雲非離也懂了。

溫亭湛才面色緩和，看了看昏倒的夜搖光，隻能在原地休息，吩咐溫葉蓁将空間内的一些東西扔出來，首先就是療傷的丹藥，以前這些丹藥對夜搖光效果還不錯，可得了神之傳承之後，夜搖光修爲大漲，哪怕萬宗送來了不少稀有藥材，九陌宗又根據夜搖光的修爲定制了丹藥，甚至是真君陌宗主在陌欽催動火靈珠的情況下煉制而成，對于夜搖光效果也不大。

也不知道搖搖何時才能醒。

就在溫亭湛暗中擔憂之際，一絲一縷的金色光芒從土地滲透出來鑽入夜搖光的體内。

陷入昏暗中的夜搖光，很明顯感受到了一種仿佛母親的手輕撫的舒适感，在這種極度的舒适感之中，疲憊、鈍痛等不适一點點退去。

“是龍脈滋養。”陌欽對溫亭湛道。

隻是半柱香的時間，夜搖光就睜開了眼，眼睛晶亮有神。

“搖搖！”溫亭湛大喜。

夜搖光從他懷裏站起身，有取了一滴眉心血，再次将護國龍脈給召喚出來。

看着它壯碩的身軀，對着它感激一笑：“謝了，我知道你的意思。”

龍脈滋養夜搖光，不僅僅是爲她療傷，也是借此将它想傳達的話告知夜搖光。

護國龍脈眨了眨眼睛，瞟向夜搖光身後的溫亭湛。

溫亭湛覺得自己定然是眼花了，他發現護國龍脈似乎對他有點懼意？

一抓拍散一條龍脈的護國龍脈，懼怕他，這可能麽？

可能，非常可能！

夜搖光将溫亭湛拉過來：“湛哥兒，它想得你一個承諾。”

“什麽承諾？”溫亭湛疑惑不解，他能幫龍脈這種天地至靈之物什麽？

“永不傷它。”夜搖光抿嘴一笑。

“？？？”溫亭湛懷疑自己聽錯了，“我如何能傷的了它？”

“你能。”夜搖光斬釘截鐵，“你是它的克星，它是護國龍脈，國在它在，而你是那個可以覆國之人。”

護國龍脈和别的龍脈不一樣，别的龍脈是以山川河流爲依托，它是以皇朝爲依托。

原來如此，溫亭湛恍然：“我要如何給它承諾？”

一個承諾無妨，他也沒有要登基爲帝的心思，爲了夜搖光，爲了蕭士睿，他會盡心盡力輔佐蕭颛。

夜搖光含笑望着溫亭湛，緩緩後退，偃疏等人見此，也随着夜搖光退讓開來。

“搖搖……”

“阿湛，别動。”溫亭湛提步要跟上夜搖光，卻被夜搖光阻止。

溫亭湛立刻放下腳步，黑珍珠般的眼瞳看了看夜搖光，又看向護國龍脈。

夜搖光退出一定範圍之後，護國龍脈化作一股金色的旋風沖入溫亭湛的身體裏，那一瞬間溫亭湛覺得自己的靈魂都被沖出去然後又被一股力量給拽回來。

緊接着就是一股火熱的力量在他身體裏猛蹿，讓他渾身都仿佛要裂開一樣煎熬，火團充斥着他每一根經絡，仿佛要将他從體内燒幹，若非曾經在陰陽谷遭受過極緻的考驗，溫亭湛覺得他一定受不住這一股沖擊。

好在這一股沖擊沒有持續多久，很快龍脈就從他身體裏退出去，溫亭湛等人明顯發現它的軀體縮小了一倍。

“阿湛！”夜搖光眼底泛着喜悅的星光奔過來，抓住他的手，飽含喜悅地告訴他，“從今天起，你就可以修煉了，護國龍脈它與你神魂相契，就像我和金子一樣。”

古往今來，皇朝更替是不變定理，别看護國龍脈能夠壓制其他龍脈，但從沒有護國龍脈能夠修成正果，它們生來就是注定走向滅亡，正如皇朝的命運。

這一次，這一條護國龍脈與溫亭湛相契，它一定能夠修成正果。

“倘若它修成了正果，那蕭家的天下……”誰來守護？

夜搖光輕聲笑了：“阿湛，這世間沒有永恒，它若随你飛升，必然有福澤遺留，蕭氏的天下能夠長存多久，就看後世子孫是利用這些福澤造福百姓積累福澤，還是消耗這些福澤弄得民不聊生。”

溫亭湛似有所悟，又問：“我日後與你一樣修煉？”

“不。”夜搖光搖頭：“我們非一途，我是修煉之人，修的是世俗之外的功德，而你要壯大護國龍脈，就必須修世俗之内的功績。”

我以斬妖除魔爲功德，你以興盛天下爲功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