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彼此是無法觸及,但龍脈還是仿佛從喉頭發出了一聲哀鳴般的低吼,它微微挪動了身體,仿佛在蹭着夜搖光。
身旁有氣力在浮動,夜搖光轉過頭,她能夠看得見它在企圖靠近自己一點。
指尖輕輕地觸碰着它在的地方,夜搖光語氣有點黯然:“你願意回去嗎?”
龍脈沒有任何反應,仿佛沒有聽到夜搖光的話,眨巴眨巴眼睛無辜地望着她。
夜搖光有點好氣,又有點好笑:“我知曉,你明白我的意思。”
龍脈凝聚出來的虛影,竟然像個賴皮的孩子,搖了搖頭腦袋,仿佛在說:我什麽都不懂,我什麽都不知道,你在說啥?
夜搖光被它耍賴皮得又好氣又無奈隐隐還有些心疼,應該是《禦龍訣》的緣故,讓他們變得緊密相連,也讓這條龍脈如此的信任依賴她,或許也是之前龍脈留下的氣息,讓它有所感應,才會這麽輕易的對她放下心防。
越是這樣,夜搖光越難受,就像在誘騙一個懵懂無知的孩子,給了它美好的期許,卻又要殘忍狠心地将它抛棄。她真的很不想這般,可現實逼迫她不得不這樣做。
這個山川到現在還完好無損,是因爲它還存在山脈之中,一旦它走了,這裏必将寸草不生,山崩地裂。
有些生靈天生就沒有自由,它們的存在就是爲了無私地奉獻。
夜搖光傷感地靠近龍脈,突然不發一言,她渾身被悲怆的氣息萦繞。
龍脈因爲《禦龍訣》的緣故和她産生了某種契機,是能夠感受到她些許情緒,它發出了一點點類似于詢問的低吼聲。
夜搖光感受到它的躁動不安,立刻收斂了情緒,低聲對它說:“對不起,我隻能留下你。”
龍脈突然卷起了身體,虛虛地将夜搖光圈在了正中央,夜搖光突然感覺銀白色的光芒将自己籠罩,一絲一縷細微的氣息遊入了她的身體裏,很輕很暖。
原本爲了催動《禦龍訣》,夜搖光強行吸納靈符之力,雖然沒有造成什麽明顯的創傷,但是肯定遺留下一些不輕易察覺的暗傷,這絲絲縷縷的氣力蹿入體内,瞬間就将那些她自己都感覺到不到的裂縫填滿。
也就是被修複了這些細微的傷痕,一種精神充足的感覺才讓夜搖光察覺原來她身體裏有這麽多的隐患。這些隐患就像普通人身體裏的病菌,不發作的時候和正常人沒有區别,可一旦發作,疾病兇猛就會讓身體不堪一擊,也許還會造成性命之憂。
龍脈散發了一點點的氣力入夜搖光的體内,給夜搖光修複好身體之後,就像個孩子落在了地面上,它的身軀仿佛自動變小了些,尾巴像是哄孩子的母親之手,輕輕地撫着夜搖光的後背,夜搖光好笑,它是在哄她入睡呢。
想着他們終究是要分離,夜搖光也沒有抗拒它的意思,就真的尋了個地方枕臂休息,卻與它四目相對。
其實夜搖光是真的很累了,從精靈族到這裏,幾乎是沒有停止的戰鬥,一直在消耗着體力和五行之氣,龍脈銀白色的身體又像月光一樣朦胧,很具有令人沉睡的誘惑性。
看着看着,她的視線就開始模糊,漸漸地就真的進入了沉眠。
她睡着之後,龍脈還是不厭其煩的在哄着她,用龍尾輕輕拍着她的後背,也不知道它從何處學來這一個舉動,明知道他們其實彼此無法相觸,它依然固執地不厭其煩的重複。
夜搖光睡着了,也不知道要睡多久,陌欽看着眼眶紅紅像兔子的溫桃蓁,這個時候讓夜搖光來哄肯定不行,另外三個雖然止住了哭聲,但也是噙着眼淚,看起來可憐兮兮。
“你去把允禾帶進來吧。”陌欽對金子說。
溫亭湛不是修煉之人,他可以自由出空間,但卻不能在沒有人帶動或者夜搖光相幫的情況下入夜搖光的空間。
之所以他自己不去,是因爲他擔心會刺激到好不容易溫順下來的龍脈,好歹金子也是神獸,身上的氣息也純淨,對龍脈造成的沖擊力應該會小些。
饒是如此,金子掠出空間,龍脈也瞬間昂起頭顱,目光也變得冰冷無比。
不過金子沒有釋放出惡意,又是從夜搖光身上的空間飛出來,龍脈到底沒有立刻發動空間,金子雖然是神獸也不能和不是獸類,隻是一股強勁濃郁靈氣凝聚出來的龍脈交流。
它見龍脈沒有任何攻擊性,立刻蹿向溫亭湛,将溫亭湛給拽入空間,幸好龍脈整個過程沒有任何動作,入了空間金子才松口氣。
這條龍脈和普通的龍脈不同了,它經過神念的淬體,具備着很強的攻擊性,而且它的性質,隻能它傷其他生靈,不能其他生靈傷它,否則下場都和元大長老一樣,金子可不想去和這條龍脈發生任何沖突。
溫亭湛連忙安撫他的孩子們,有了父親在身邊,溫桃蓁才安心下來,也在父親的安撫下進入了夢鄉。
夜搖光這一覺睡得很沉,她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大概她要迷迷糊糊清醒的時候,龍脈似乎有所感覺,它的身體開始渙散,化作零零散散的星光,飛散開來,飄入牆壁之中。
“爹爹,這條龍怎麽了?”已經睡了一覺,并且吃飽喝足的溫桃蓁不解。
龍脈是靈氣,按照常理溫亭湛和溫桃蓁是看不見,但這條龍脈因爲承載過神念,又截然不同,溫亭湛和溫桃蓁也看得見。
“它在和你娘親道别。”溫亭湛輕輕揉着女兒的頭。
“那它要去哪兒?”幼小的溫桃蓁不懂。
“回歸屬于它的地方。”溫亭湛如是回答。
因爲夜搖光快醒了,不想在她清醒的時候和她道别,大概是之前夜搖光那傷感的情緒感染到了它,龍脈生于山川大地,它雖然無情,但所有發生在山脈之中的事情它都知道,看過很多離别的人,感受到很多人的離别愁緒,它不想夜搖光有這種傷感。
随着它的氣力一點點散開飄入山脈之中,它的身軀變得越來越淡薄,最後在夜搖光眼簾顫動的時候,隻留下最後一串星輝,也在夜搖光睜開眼睛的時候沒入了牆壁之内,消失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