覺得刺激的差不多,夜搖光也就不再浪費口舌,對着面容扭曲的薰弋冷哼一聲,就轉身離開。終于找回場子,夜搖光心情暢快不已,哼着小曲回了自己的房間。
“心情好了?”溫亭湛正在和修絕下棋,看到回來的夜搖光,不由也跟着眼裏散出笑意。
“咦,你還會玩這東西啊?”夜搖光覺得好稀奇,修絕竟然還會下棋。
修絕又不是由人魔化,而是天生的魔,按理說沒有經曆過世俗,他那種性質也應該不會特意去學這些東西。
“我吞了瘾。”修絕的解釋非常強大。
夜搖光眼睛一瞪:“意思是你吞了多少魔,你就能擁有多少本事?”
修煉者沒有吞噬别人神魂這樣的術法,夜搖光以爲吞噬神魂隻是增加修爲和力量。
修絕落下一子,掃了夜搖光一眼:“隻要将其融合,它的一切都是我的。”
“啧……”夜搖光啧了一聲,“難怪那麽多人自願入魔。”
這修煉起來果然要比正道修煉爽多了,還不用受道德和良心的約束,想殺就殺,恣意妄爲。
“你若願意,也可以。”修絕摩挲着棋子,“魔族非常歡迎溫夫人。”
“地獄的曼珠沙華妖豔而美麗,我能夠因爲貪圖這一時的觀賞,就讓自己掉入地獄麽?”夜搖光搖頭,“人活着都不易,誰都想要無拘無束,暢快肆意,放縱本性。可若人人都不自律,都可着自己的性子不分善惡行事,那這天地間隻怕再也看不到美好。”
修絕皺了皺眉:“魔修也未必要造殺孽,我至今未曾殺一人,魔修并不都是耀星那般。”
“我承認,我曾經對魔有所偏見,因爲魔是人性的歹念延伸,但我現在并沒有歧視魔族的意思,而是我并不想成爲魔。”夜搖光解釋。
修絕又落下一子,看了看溫亭湛,又看了看夜搖光:“你們夫妻情深,确定不能生死與共,你有六百年的壽數,而他便是有蠱皇也不超過兩百年。你們夫妻若是入魔,便可長相厮守,爲何你們夫妻要拒絕。”
修絕認爲,這兩個人類把那它不懂的男女之情看得極其重,既然如此,爲何又要舍棄眼前可以真正相守的法子?他們足夠自律,就算做了魔也可以匡扶正義,也可以不爲禍蒼生。
“魔真的可以萬年長存嗎?”夜搖光反問。
修絕一噎。
就連修煉者也隻有六百年的壽數,魔就算比修煉者不受束縛,但這世間又有哪個魔是真的恒古永生,不然爲何魔族會有交替?爲何當年那些魔頭消失不見?
“魔也是會消失的。”夜搖光輕輕一笑,“成了魔,哪怕是再獨善其身,終究還是要卷入魔的紛争,有些時候任何生靈都會身不由己,既然免不了要生離死别,又何必打破自己的原則。看了薰弋的事情,我才知道執念真的很可怕。我常說做人要惜福要知足,我們夫妻能夠擁有一世,能夠盡力相守一生,我應該感恩上蒼,給予了我這麽圓滿的一生。”
以前,夜搖光總是不能釋懷,一想到百年之後和溫亭湛分離,她有時候就能輾轉不能眠,這些年她一邊尋找着爲溫亭湛延壽的法子,一邊又極其避諱着這個問題。
直到今日,她終于想明白了,她若是苦苦的苛求,她若是不能坦然的面對這個問題。縱使她現在還能夠理智,等到溫亭湛真的到了那一日,她隻怕真的會變成薰弋這樣的怪物。
想想薰弋爲了能夠再續前緣,爲了能夠強硬的把不同道的兩個人拴在一起,她都做了些什麽?
她拒絕成魔,人一旦放縱了自己的魔性,就會越來越堕落。現在她可以告訴自己成了魔也可以堅守本性,她便義無反顧的成魔,将來若是再遇上其他的變故,要她必須以殺孽爲代價,她也會告訴自己,反正都已經成魔,在天道眼裏,有沒有殺孽都是魔頭,都不可能成大道,爲何不殺?
有些欲望和惡性一旦有了開端,就再難回頭。
所以,人皆要不因惡小而爲之。
做了小惡就會靠近大惡,做了大惡,就無懼十惡不赦。
“世間永恒,唯情長存。”溫亭湛很高興,夜搖光終于能夠想明白。
也許先離開的那個是自己,所以溫亭湛心裏沒有夜搖光那麽執着。但這一直是夜搖光不願提及的傷痛,他也就閉口不言,畢竟看着摯愛離世承受痛苦的那個人不是他,他沒有資格去勸說夜搖光,可他一直希望有朝一日,夜搖光能夠面對這個問題,并且接受這個問題。
這一路走來,他們經曆了多少風風雨雨,他們看到了多少生離死别,愛而不得,愛而不深,愛而不終,愛不能相守……
比之這些,他們真的是受到了上蒼的眷顧,就像夜搖光對薰弋說的那樣,不能隻盯着上蒼沒有給予你的,而将上蒼賜予的随手丢棄。
“我想明白了。”夜搖光突然覺得心境開闊了很多,“我們已經擁有太多。”
“我想我應該感謝薰弋。”溫亭湛眸子溢出輕淺柔光,“她讓你終于放下了最後一絲執念。”
夜搖光唇角舒展:“是的,這樣說來我真的要感激她。”
她的瘋狂,她的偏執,她的可怕,讓夜搖光驚醒。尤其是薰弋的質問,讓夜搖光恍然間才發現,自己隻是暫時沒有到她這個地步罷了。
“如果我們也走到那一步,我會去尋你的輪回,若你已經幸福美滿,我便守着你,等到你再輪回,終有一日能夠等到你和我一道再相遇。”夜搖光對溫亭湛認真的說道。
聞遊說得對,人都有無數的輪回,不能因爲溫亭湛這一生是她的丈夫,她就認爲他生生世世都應該是她的丈夫,就像她自己,也不能保證以往的輪回,她沒有嫁給旁人一樣。
每一生,每一世,都是一個斬斷過往新的開始。
真正愛他,就不會去計較,去怨恨,去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