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失了,消失了,徹底的消失。
夜搖光的目光始終凝着那個方向,四周的紅芒褪去,令人難以接受的高溫也降下去,一切都恢複了平靜,可是夜搖光的心卻像退了熱度也在一寸寸的冷卻。
她渴望有一點奇迹,渴望上蒼能夠多一點情意。
可并沒有,夜搖光等到最後一點氣力消散,等到所有的光芒不見,都沒有等到任何反應。
良久,良久,都是一片沉寂。
溫亭湛沉沉的歎了一口氣,将夜搖光攬入懷中:“搖搖,有時候很多人大無畏的犧牲,并不一定得到認可,有些人也許還會被惡意的诋毀。但這并沒有什麽,因爲仁善之人願意犧牲,從來不是爲了圖報,和你救人是一個道理。”
“我知道。”夜搖光的聲音極其壓抑,“我明白,萬合真君的确爲蒼生計,可也是因爲她是萬仙宗的人,這場災難和萬仙宗脫不了關系,不是她也會有旁人犧牲。我敬佩她的大義,卻不能否認她的私心,這些我都知道,卻還是心理難過……”
這世間,哪裏有那麽多的義無反顧。所有的大仁大義,背後都必然有着私心。
就好比當年她在五靈潭,若非因爲她的緣故會連累前來營救她的千機師叔丢了性命,會因爲她的緣故,導緻更多人無辜犧牲,她就真的那麽大義凜然麽?
未必!
她自問是個善良的人,可她也做不到無緣無故的爲不相幹的人放棄生的機會。
難道就是因爲有私心,所有無法得大道麽?
那麽當年老頭子爲了救她,又何嘗不是心裏喜愛她疼愛她的私心。若是換一個,夜搖光相信老頭子絕對不會往下跳,老頭子卻得到了飛升的機會。
比起老頭子的衡量和取舍,今日的萬合功績大了不止千百倍。
可爲何結果卻截然相反,夜搖光不懂。
“天道,比人心更難捉摸。”夜搖光噙着淚半嘲半諷。
“搖搖,當年你贈我詩:‘蠟盡淚幹猶無悔,是非功過由人話’,我們做了我們想做的,做了我們認爲對的,就不要去計較得失,否則我們會在日複一日的計較之中失了本心。須知一念魔障,萬劫不複。天道公也好,不公也罷。我們非是爲了它的公允與否而活,心中無悔,天地無愧。”溫亭湛安撫着夜搖光這會兒有點失衡的心。
他很了解他的妻子,若是不公發生在她的身上,她很容易就想開,但若是不公發生在她在乎或是親近之人身上,她就很難釋懷。
她是個寬容善良卻護短重情之人。
夜搖光沒有再多言,她需要一點時間平複,道理她都懂,隻不過到底是肉長的心,做不到心如止水,毫無波瀾。
“師妹她……”萬黜感覺到熱浪平息,就元神回體,萬合真君的結界也随着她的消失而無蹤,回到空間萬黜并沒有看到萬合的身影,再聯想到熱浪的平息,以及看到夜搖光的悲戚,哪裏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麽。
萬黜從空間走出去,他站在虛空之中注視着一個方向,無悲無喜,但他的目光專注,卻沒有任何情緒,良久的注視之後,似乎完成了某一種送行儀式,轉身回到空間。
“走吧,溫夫人。”萬黜的語氣也恢複如初,看着眼眶紅紅的夜搖光,他道,“溫夫人,人都有一死,便是你我又有誰能夠保證一定能夠得道飛升?死若從心,便是死得其所。我們,應該爲師妹趕到欣慰和高興。”
“多謝萬黜真君開導,是我修行不夠,尚且不能如此看淡生死。”夜搖光正色道。
萬黜便沒有再開口,夜搖光知道他是個性子沉默的人,深深的望了已經什麽都沒有的地方一眼,她駕着空間離開。
等他們回去之後,一切都恢複如常,琅霄真君他們沒有看到萬合真君也沒有追問,他們這麽聰明的人,有些事情不需要問出口也能夠了然于心,那又何必提起來令大家更傷感。
“嗯?你們是如何解決紅炎孽火?”沒有想到的是偃疏竟然會去而複返。
“是萬合真君……”夜搖光黯然的回答。
不需要詳說,偃疏知道萬合的體質,也能夠想到萬合是如何撲滅紅炎孽火。
偃疏卻轉過頭,看了看天,伸手掐指算了算,再折回來突然對夜搖光他們道:“今夜是個好日子,萬合真君之大義令我欽佩,不知我可否做一場法事送萬合真君一程?”
他們又不是世俗之人,需要做什麽法事?
夜搖光看着一本正經的偃疏,這個人才不是那種會欽佩别人勇敢犧牲的人,而且他和萬合也沒有什麽交情,别說萬合了,就算是她死了,夜搖光覺得沒有什麽意義,偃疏也不會要做什麽法事,弄不懂偃疏葫蘆裏賣着什麽藥。
對上夜搖光質疑的目光,偃疏清了清嗓子:“萬合真君有大功之德,卻沒有飛升之契機,乃是神明耳目被遮掩。我呢,新修煉的術法便是通神之法,直達天聽。不過我尚且未曾施展過,成與不成亦不能擔保,若是琅霄真君願意讓我以萬合真君爲試驗,請給我一件與萬合真君密切相關之物。”
呵,夜搖光就說這家夥無利不起早,果然是有所圖謀,難得遇上這麽一個可以做實驗的好機會是吧,失敗了也沒有什麽損失,成功了整個萬仙宗欠了他天大的恩情。
不過,明知道是這樣的結果,他們也不得不答應。就像一個深受冤屈的至親,會想盡一切辦法替她沉冤得雪。
“有勞偃疏巫主。”琅霄真君,哪裏能夠拒絕,他翻手就是一塊命牌。
大宗門的弟子從出生或者入門之前都會有一塊命牌,人死牌毀,不過到了渡劫期,生命力就超過了命牌的牽制,命牌也就沒有那麽至關重要。
所以,萬合去了,命牌隻是失去了氣息,并沒有毀去。
但無論如何,命牌和萬合的關系的的确确是最爲密切,用以施術最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