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不正則言不順,誠然帝王威壓可以強勢壓倒一切流言蜚語;現如今諸位王爺都已經不堪帝位,可還有一個清清白白,這些年不争不搶,去兢兢業業的甯安王。縱使甯安王也無心帝位,但那些從永安王到福安王曾經的舊臣,哪一個不是迫于情勢才低頭?
溫亭湛這些年在外面,根本無暇騰出手對付他們,蕭士睿是皇太孫,也不能太小肚雞腸,興華帝還看着呢,有些根基深厚的也不能輕易動,動一個其餘都會唇亡齒寒,又将會是一場腥風血雨,如果他們知道了這件事,他們如何會放過?
與其等到興華帝駕崩,蕭士睿登基慢慢來收拾他們,不如放手一搏擁立其他就算不感激他們,至少得倚重他們且不會對他們下毒手的人!
日趨于安甯的朝廷會因爲溫亭湛的身世動蕩不安,如果再來一點天災,蕭氏江山危矣。
“柳姨與父王是情有可原……”蕭士睿把所有的純善都給了夜搖光和溫亭湛。
在他看來,如果沒有柳氏的離去,沒有太子的放手,就沒有他的存在。幼年時他就好奇,爲什麽母妃對孔家不親,也時常叮囑他不準和孔家的表哥表弟親近,在他稍微懂事之後,太子妃就把自己在孔家受到的遭遇,以及孔家人的嘴臉全部告訴了蕭士睿。如果父王沒有娶母妃,就沖着當年母妃将父王推到河裏,哪怕是皇爺爺不追究或者小懲大誡,孔家也會把母妃弄得生不如死。
母妃對父王是用了真情,這份真情也有無盡的感激。
“你偏向于我,自然是原意包容,士睿,别人不會如你一般偏向我。”溫亭湛輕聲歎氣,他知道蕭士睿不願意他離開,爲了挽留下他,哪怕是拱手山河也無所謂,可情勢沒有任何轉圜的餘地,“我原本打算就此一去不複返,但你搖姐姐覺得我不應該這樣撒手不理,她心中會有遺憾,可若我不走,元奕必然将這件事公布于衆,那就先讓我松快兩三年。”
有些沮喪的蕭士睿突然目光明亮的起來:“你的意思是……”
“此事尚不能蓋棺定論,不論是與否,都不能在陛下面前揭露出來。”溫亭湛低聲道,“你回去之後便多加留心,也莫要輕舉妄動,等幾年……我會回來襄助你。”
蕭士睿沒有登基前,這件事是不能掀開,太多人可以借此作妖。可一旦蕭士睿登基,他是實打實的皇孫,哪怕是用明德太子名聲做文章,也不能說蕭士睿無德,更不可能反了天要造反,同理那些會發了瘋的支持溫亭湛的人也隻能偃旗息鼓。
原本已經打算一走了之的溫亭湛,想了想夜搖光的話,看了今日蕭士睿的态度,他決定等到蕭士睿名正言順的登基之後再回來,這也不算是違背和元奕之間的約定,也巧妙的避開了所有可能引起的禍端。
“好,允禾,就這麽說定了,我把君佑交托給你可好?”蕭士睿突然開口。
溫亭湛難得反應有些大,皺眉看着蕭士睿:“你這是何意?”
君佑乃是蕭士睿的侍妾所生,是蕭士睿的長子,如今養在尚玉嫣的膝下,夜搖光見過幾回,和葉蓁同年,看着也和喻清襲很親。
“是素微的意思,她看開了,也不想再拼着勁。”蕭士睿輕歎一口氣,将事情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士睿現在有兩個兒子,另外一個喻清襲也沒有多管,就讓生母養着。
唯獨君佑是當年尚玉嫣爲喻清襲籌謀而來,而君佑的生母去年的時候病逝了,喻清襲生了君歡之後,一直很想再追生一個,可肚子一點動靜都沒有。後來她覺得這或許就是緣分,且就算她再生一胎也未必不是女孩,與其這般不如早早的培養君佑。
“她還沒有三十,日後有的是機會,這個時候開始栽培蕭君佑,也不怕日後自己剩下嫡子?”夜搖光皺眉不贊同,喻清襲這個想法太過于草率,以後兩個孩子都尴尬。
“素微的意思是以後她如果有幸也有嫡子,都交給允禾來教導,她和我都相信允禾會将孩子教導的很好,到底誰适合做我的繼承人,暫且先不論。”蕭士睿進一步道,這是爲了不耽誤孩子的啓蒙,總不能爲了日後有沒有還是個未至的嫡子,耽擱了長子。
以後就算喻清襲有了嫡子,蕭士睿也把他們倆放在一個公平的位置,不論尊卑隻論實力,給兩個孩子一樣的教育,一樣的栽培,他的長子到了該啓蒙的年紀了。
“這事兒不急,開蒙你找嶽書意或是去國子監順便尋個品行端正即可,待到他八歲之後,不論你有沒有嫡子,我都做他的先生,日後便是你有了嫡子,我依然從八歲開始教導。”這樣一來,也是一碗水端平,也少些麻煩。
蕭士睿是有點失落的,他之前不贊同喻清襲的做法,現在贊同是不希望溫亭湛和夜搖光消失無蹤,倒不是他覺得沒有了他們自己就活不下去,做不了皇帝。而是一種不願分離的感情,這種感情無法形容。
“放心吧,不會抛下你。”夜搖光真是受不了蕭士睿這麽大個人,還像當年在書院一樣,每次她說要去抓鬼,他都眼巴巴的看着。
得了許諾,蕭士睿才離開了水色桃夭,正月十五過後就要開印上朝,蕭士睿自然是不能在蘇州耽擱多久,從這裏回帝都五六日的行程,他們就在蘇州又逗留了一日,溫亭湛夫婦就将他們送出了蘇州城。
夜裏用過晚膳,夜搖光看着伫立在門前的溫亭湛問:“士睿臨走前對你說了什麽?”
送他們出城,蕭士睿特意将溫亭湛來到一旁說了悄悄話。
“他希望我們是親兄弟。”溫亭湛的眸子柔和,将夜搖光攬入懷中,看着圍牆内外兩棵樹,明明根被一道牆給隔斷,但粗壯的樹枝卻向上伸展,有了交錯相觸的點:“朔風飛柳去,細雪迎春立;一塹分東西,雙枝長相依。”
夜搖光聽了,唇角不由上揚。
真好,無論什麽都不能改變溫亭湛和蕭士睿的情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