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搖光就是溫亭湛的信仰,所以夜搖光想看到的,夜搖光期盼的,夜搖光堅持的,都成了溫亭湛想要去實現的,去達成的,去捧到她面前的。
古灸沒有坐多久,溫亭湛和古灸在一起是極其輕松的,因爲他們倆不會聊及太多的朝堂之事,更多的是生活的趣事兒,以及古灸走南闖北的人文風土,古灸還說他畫了好幾副西域美圖,今日沒有帶過來,改日拿來和溫亭湛共賞。
二十七日,陛下果然下了聖旨,讓溫亭湛給這個地方命名和題字。
惠風和日,兩岸楊柳依依;清風拂過湖面,落着日輝的水上粼粼波光,吹來的風也格外涼爽。
溫亭湛一襲湛藍色的錦袍站在氣勢恢宏的精緻石牌樓前,旁邊有人捧着金色的墨,他負手而立,身姿挺拔,幽深的目光望着前方。許多人遠遠的圍觀着,因爲他們都知道溫亭湛今日是來題字,爲這個地方命名,爲着你落下對聯。
修長的手握住粗碩的毛筆,沾了鎏金的墨,溫亭湛一個縱身而起,從上往下,從左往右抒寫了兩句話,成爲了門聯:
萬卷攻讀,學海勤苦忘物我;千裏奔行,雲路清明報君恩。
這兩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上聯是告訴學子,讀書要勤勉刻苦到忘掉一切事物甚至和自己,專心的鑽研學問,不受外物的影響和誘惑;下聯是告訴學子,爲官要清正廉明,要一心想着報效朝廷,惠及萬民。
就在所有人都在體味這兩句之際,溫亭湛又是一個飛躍,在最高處幾個旋身,一氣呵成的在石牌樓頂端寫上了四個字:百舸争流。
他飄然落地之際,福輝和幾位山長都迎了上去。
溫亭湛放下筆:“《禮記·中庸》曰:‘百舸争流,奮楫者先’,此地既然是文賽,溫某期願所有學子,如大江千帆,奮發力争上遊。”
石牌之後,是廣闊的太湖,雖然湖上船隻并不多,但一眼望去,卻因爲溫亭湛這句話,而格外的令人心潮澎湃。
溫亭湛在一片炙熱、崇拜的目光和雷鳴般的掌聲之中離開,從此這個地方被命名爲:百舸争流。而自這一次文賽之後,往後每一次文賽都默認在這裏舉行,從此成爲兩江一場每三年兩次的盛會,這都是後話。
文賽在五月十日正式開始,包括天文地理這些學問,琴棋書畫這些雅趣,香學醫學茶道這些品鑒等等一共二十多項,曆時要二十日,再五月的最後一日,落下尾聲。
五月初四是夜搖光的生辰,溫亭湛帶着夜搖光遊賞了太湖風光,人多眼雜,溫亭湛倒是沒有做出什麽驚人舉動,就通知了古灸,加上他們一家人,在湖上的船内度過。
這幾日,太湖周邊實在是太熱鬧,時常有學子結伴出遊,乘船遊山,可把岸邊居住的漁民樂壞了,運氣好的遇上家境富裕的學子,可以一頓飯賺足他們一年的積蓄。
夜搖光在遊船上,看着岸邊燈火通明,熱鬧非凡,不由心生感歎:“果然,活動賽事才是促進經濟發展的最有效辦法,恒古不變。”
以往的漁民,深夜出海打個魚,點油燈都要算計着,哪裏會像現在這般舍得。
“自此以後,隻怕兩江的官位都會成爲肥差。”古灸也是望着遠處的燈火。
原本江南就是富庶之地,官員們都是擠破頭想要争相而來,溫亭湛這麽一搞,兩江的富裕現在還不顯,但不出五年,必然要領先江南其他之地。
“能者居之。”溫亭湛倒不以爲意,“其實真正有能者更願去貧瘠之地。”
隻有貧瘠的地方才能夠做出更顯著的政績,富庶的地方能力稍微一般的人,最多就是無功無過。
“允禾說的極是。”古灸颔首,這些年來他去了不少地方,什麽樣的人都算是見過,有時候越貧瘠的地方,反而爲官者越清廉,說到這裏古灸突然想到一件事,“你讓我爲你收集各地的風土人情,甚至連地理勘察也不放過,你這是要做什麽?”
他每到一個地方,溫亭湛都讓他抽時間将當地的人文習俗畫下來,甚至連農務田地都不放過。
“你猜不出來?”溫亭湛給夜搖光剔了刺,将鮮嫩的魚肉放到她碗裏。
古灸已經見怪不怪,他的目光突然發亮:“你是否想要印爲書籍?”
“嗯。”溫亭湛點了點頭,“我個人能力有限,也不知道有沒有那個機會去把萬裏江山的每一寸土地走一邊,我想通過你将我沒有去過的地方風土人情抒寫出來,梳理一些針對當地環境風貌治理應對的政策,務農并非我強項,我打算去請教一些戶部前輩,集各家所長。希望能夠幫助日後初到貧瘠之地,無從下手的年輕一輩。”
“這本書你要抒寫出來,那是一本巨作啊,涉獵太廣,你得費時多少?”古灸驚歎。
“我豈能有三頭六臂?”溫亭湛輕笑道,“翰林院那麽多學士用來做什麽?這事兒我已經上奏陛下,陛下也是分外贊同,我這裏是收集,你們就是幫我的收集者,翰林院的人就是整理者,大家分工幹活,如此才能夠不累。”
“出書傳世,還是這等巨作,你就這樣把功名讓給了翰林院?”饒是古灸心胸開闊,也覺得溫亭湛這氣度未免太廣。
“這世間美名何其多?總不能讓我溫允禾一人占盡?”溫亭湛卻不甚在意,“況且,日後傳頌的是誰有多重要,受惠于民才是實質,而且我身上的名頭也不在多這一個。倒是翰林院的學子,若是潛心進去,不論是爲了日後書作問世的名聲,還是真心熱衷。我想,他們因此而深入了解哪些貧瘠之地的艱苦,外放之後都壞不到哪兒去,讓出一個名頭,可引出如此多熱血報國之士,何樂而不爲?”
古灸深吸一口氣,站起身對溫亭湛崇敬的作揖:“允禾,如你之人,哪怕是百年出一個,也是天下之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