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連山帶着金錢鼠回來,加上有金錢鼠看到就會毛骨悚然的蒹葭在,院子裏熱鬧非凡。每日歡聲笑語不斷,讓等待的日子也變得轉瞬即逝。
然而,十月下旬溫亭湛沒有等到這些受到調令的人來,而是等來了興華帝的口谕,興華帝的意思是,各地的官員牽扯甚廣,這案子已經懸了十年,也不在乎多等一個月。勒令十二月下旬封印之後,再召官員必須前往溫州協助調查,如此也不當誤公幹。
“看來,我們遲了一步。”接到口谕的嶽書意輕歎一聲。
這些官員可不是十年前都在溫州任職過,而是分散在各地,他們根本來不及聯名上書,而沒有過半的人聯名上書奏請陛下,陛下又豈會這個關頭傳達了這樣的口谕?而能夠讓分散在各地的人做出如此迅速的反應,隻能是知道有哪些人的主謀動了手腳。
“财力權利不可小觑。”就連龔西政都不得不跟着歎了一聲。
十來人,不可能同時求财求權,每個人所求定然是不一樣,能夠同時滿足這麽多人,其中還有正三品的大員,其财勢非比尋常。畢竟這一場冤案已經笃定,那當年必然有人做了僞證,問心無愧的人哪裏願意背上這麽一個黑鍋?沒有足夠的利益,哪裏來這份默契的沉默?
“無妨,正如陛下所言,十多年都等了,多等一個月也無所謂。”溫亭湛倒是反應平平,并沒有什麽意外或者覺得棘手的苦惱情緒,反而有閑情雅緻對嶽書意與龔西政道,“隻是可能要委屈二位大人,今年的年關恐怕要在溫州屈就一番。”
“這些年的年關都在九州各地,也别有一番滋味。”嶽書意很灑脫。
龔西政也沒有覺得有問題:“皇命在身,若是能夠替姜家昭雪,這個年倒意義非凡。”
“二位大人心懷寬廣,但我身兼江蘇江浙兩省,停留在溫州也是爲了姜家冤案,既然如今複審推到下月下旬,少不得年關也要耽擱在此地,那我便要怠慢二位大人。明日啓程回一趟蘇州,将蘇州事宜交代妥當。”溫亭湛含笑道,“姜家的冤案,就有勞二位大人這一月多費神,若是有疑慮之處,隻管尋陳大人。”
“願爲二位大人效勞。”陳舵這個時候也連忙表态。
“溫大人身負重任,我們自然不好叨擾。”龔西政還是很理解,而且這件事在他們來之前,該做的事情都已經做完,就隻等當年的證人,也用不上他們操心什麽,他們也不好耽誤溫亭湛公幹。
“若案情有新進展,必然傳信知會溫大人。”嶽書意自然更沒有異議。
十一月的寒冬,冷風凜冽,細雪紛飛,一宿就能夠将青磚碧瓦粉上一層雪白。
夜搖光依然穿着夏季單薄的羅裙,拗不過溫亭湛披上了一件裹着貂皮領的披風:“我們今年還能夠去渤海麽?”
十二月下旬,溫亭湛要主審姜家滅門案,可是他們兒子的生辰也在十二月下旬。
“能,隻要你想去,我們就能去。”屋檐下,溫亭湛緩步走到她的身側,微微擡起頭看着飄飛的雪花。
“可是……”
“現如今我等着他們,下個月就讓他們等等我們,既然他們一心爲朝廷效力,不願年關與家人團聚,何不成全他們?”
溫亭湛側首,屋檐上積澱的雪被一陣冷風吹散,自從月份大了之後,夜搖光就不喜歡戴珠钗,她一頭的長發用了頭繩松散的在後頸處束縛着,披散在身後。那紛紛揚揚飄落的雪花,将她襯托得宛如山水畫之中甯靜鮮明的畫中人,似乎害怕打擾到她的美好,他的聲音也不由自主的放低:“我在蘇州公務繁忙,多耽擱兩日容得上他們置喙?”
“夜路走多了,總會撞上鬼。你總是這麽以公謀私,當心哪日漏了陷。”嘴上這樣說着,可夜搖光的眼裏卻散開着點點笑意。
“别人或許怕,可我不怕。”溫亭湛也随着夜搖光眉宇間染上了笑意。
夜搖光狐疑的看着他:“你這是又要自誇,你的才智舉世無雙對麽?”
緩步走到庭院中間,一身玄色便袍,披着深灰色披風的溫亭湛筆直修長如青竹的身影融入到漫天飛雪之中,即便是個在飄雪之下有些模糊的背影,他依然昂然玉立。
大雪讓世界變得沉靜,而他讓沉靜的世界多了一抹亮色與鮮活。
院子裏開着幾棵梅樹,溫亭湛掃了一眼,伸手折了最好看擠在一處盛放的三朵,拿着梅花走回夜搖光的身側,将梅花簪在她的發絲之中:“不是我才智絕世無雙,而是我有降妖伏魔的夫人在,哪裏會怕撞上鬼?任何妖魔鬼怪,都逃不過夫人的手掌心。”
夜搖光真的不想承認,她總是時時刻刻都能夠被溫亭湛的情話撩到心坎裏,仿佛蜜糖在心間被溫熱的氣流化開,緩緩流動到四肢百骸,她微微低着頭,抵着他的胸口:“你哪裏來的這麽多甜言蜜語?”
雙手圈住夜搖光的腰,因爲六個月的身孕,已經不再纖細,微微用了點力,将夜搖光的身體拉上了一點,夜搖光也配合他雙手圈住他的脖子,這樣他的額頭就可以剛好碰上她額頭,輕輕的蹭了蹭,他的聲音低柔而富有誘惑力,還透着一點驕傲:“因爲有你這麽讓我永遠贊美不完的夫人,我自然有說不完的溢美之詞。”
任何女人,都喜歡自己心愛之人的情話,夜搖光也不能免俗。旁人說來她可能覺得惡心,但是從溫亭湛嘴裏說出來,她隻會覺得幸福的氣息将她全身包裹,深冬的寒風好似三月出來,拂過她發間的梅花,溢開的芬芳,讓她有種春暖花開的錯覺。
兩人就這樣額頭抵着額頭,互相凝望着,也可以凝望許久。
直到幼離緩步走近院子,才依依不舍的分開。
幼離對這樣的情景已經見怪不怪,面不改色的上前:“夫人,侯爺,沈姑娘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