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魔,不是佛。即便是佛也有六根不淨的佛,你有七情六欲,遇上情劫隻是早晚之事。”溫亭湛給伽羅從新用藥包紮好傷口,“你動情了。”
“動情?”伽羅眼巴巴的望着溫亭湛。
他動情了?對一個小姑娘。他覺得多麽的不可思議,他怎麽會對這個小姑娘動情呢?這個小姑娘的确很美,但他活了千年,什麽樣的天姿絕色沒有見過?真算起來,這個小姑娘還不及夜搖光的七分顔色。
所以,他不是爲這個小姑娘的顔色動心,那他是爲什麽?就因爲他那日看到了她的憂傷,看到了她的故作堅強,看到了她明媚背後的悲哀?似乎除了這個,他真的沒有過多的和這個小姑娘接觸。
這個時候,伽羅才明白。
動情,隻是一個不需要理由的不經意間。在那一刹那遇上了,看到了不一樣的美,将會随着那一刻的時光镌刻到心底,永遠揮之不去。
“單姑娘是單國公府的嫡出姑娘,在世俗她的身份尊貴的連皇後都做得。”溫亭湛不得不提醒伽羅一聲。
“哼,國公府的姑娘怎麽了?他們要是敢嫌棄我出身低,我就擄了她去逍遙天下。”伽羅粗暴的說道,說着唇角就揚了起來,頗有些深思的模樣,似乎暗搓搓的已經在心裏謀劃。
“你願意,你也要問問绾绾願不願。”夜搖光掀了珠簾走了進來,“你孤身一人,無情無挂,你可有想過她。她有爹娘,有親人,你要她爲了你抛棄了錦衣玉食,然後在抛棄所有的至親麽?待到有朝一日你玩膩了,若是再抛棄了她,她就将真的一無所有。”
“我們魔族的人從來一心一意,要麽不娶,要麽就是終生。”伽羅反駁。
“伽羅,绾绾她是人。”夜搖光強調一遍,“除非她自願,否則你沒有權利因爲你的私心,将她拉入魔道。而你若是做不到爲她放棄再度入魔,那就趁早别再招惹她,你們殊途且不能同歸。”
“和我入魔有何不好?魔功千萬,我們可以永生永世不滅!”
“這世間當真有永生不滅的魔麽?”夜搖光反問。
伽羅張開卻說不出當然有三個字。若是真的有,他爲何再生爲人;若是有,他的師傅此刻又在何處?若是有,這個人世間爲何沒有被魔統禦?
“伽羅,不論是修煉亦或是妖魔,你都知道沒有所謂的永恒。”夜搖光淡聲的說着,“不要将你的一廂情願加注在她的身上,你若是真心爲她着想,你就該站在凡人的立場的替她着想。”
伽羅用他沒有受傷的手發燥的抓了抓他的頭發:“那你說我該如何?我要如何做才是你們這些凡人口中的對?”
夜搖光沉默了片刻才道:“這世間從未有兩全,你要得到一些,就必須舍去一些。”
“你當真要我放棄我的修爲才不阻攔我們?”伽羅眼中突然浮現一點戾氣,“你身爲滿口仁義的修煉之人,自然是如那佛修一般,整日都想着度化蒼生,你如此勸我便沒有私心。”
“有無私心,與你何幹?”夜搖光不再和伽羅争辯,“我不會再阻撓你們,但我不得不提醒你,莫要日後追悔莫及。”
在男女之情之上,從來是誰先動情誰便輸,伽羅和單凝绾之間,很明顯伽羅先動了心。隻不過魔道是伽羅畢生的追求,可以說是他的習慣,是他一種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放棄的執念。所以,他的反應才會這樣激烈。夜搖光相信,總有一日,他會甘願爲一人,解掉着毒瘾。
說完,夜搖光就帶着溫亭湛離開,徒留伽羅一個人在房間裏面糾結。
讓他放棄入魔?
讓他放棄入魔!
那就是放棄了他的靈魂,他的性格,他的尊嚴!
可是若是他不放棄入魔,她知曉他的身份之後會不會害怕他?他一旦入魔,就不可能遊走于世俗,否則每日都會和那些臭道士爛和尚争鬥不休,這樣的日子她如何适應?但他若将她帶入魔界,她那樣嬌滴滴的大家姑娘,如何能夠在魔界存活?他仿佛已經能夠看到她在陌生的房間,終日惶惶不安而凋零。
伽羅一把将被褥扯過來,将自己給捂住,已經恣意慣了的他早就忘了什麽是兩難之境,誰敢讓他不順心,他會讓對方一家子都不順心。
可今日……
說到底,是他動情了,在乎了那小姑娘,否則……
就在伽羅抓狂的時候,禮貌的敲門聲之後,就是那讓他此刻糾結不已的悅耳聲音傳來:“我聽聞你醒了,我是否方便進來看看你?”
伽羅這個時候真的最不想見到的就是單凝绾,但拒絕他的話到了嘴邊竟然自動變了:“并無不便。”
說完,他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卻在懊惱之際,珠簾響動,小姑娘獨特的清香已經随風繞到他的鼻息。
單凝绾進來,就見伽羅類似愁眉不展的模樣,便擔心的問道:“你是不是那裏不适?”
“沒有,我方才隻是想到一件爲難的事兒。”伽羅連忙自動變化成爲笑臉,變得比他大腦的反應都快。
見他笑了笑,單凝绾也跟着笑了:“我是來親口對你說聲多謝,若非有你,我隻怕今日難以幸免。”
“爲你做什麽我都願意。”伽羅幾乎是脫口而出。
說完,頓時氣氛一凝。
然後伽羅幹巴巴的擠出幾個字:“故、故而不用道謝……”
單凝绾的臉微微一熱,她有些不敢去看他,所以沒有看到伽羅恨不得一頭撞死的表情,她看着自己指尖攪動的手絹,聲音輕柔而又婉轉動人:“我還是要謝謝你,我從來沒有想過有一日,有人會爲我連命都不顧。”
說着,她解下了挂在腰間的香囊,擡起頭那一雙水盈盈的眼睛,猶如夏日的午後,陽光濺落在水面泛着璀璨的銀光。
對上這雙眼睛,伽羅就知道,他完了。
“我、我身無長物,這是我自己做的香囊,送給你!”單凝绾将香囊塞入伽羅的懷裏,看了他一眼就跑了。
女兒香,情思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