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一陣奇異的花香彌漫。我正詫異間,耳中卻聽心洛忽然尖叫了一聲,扯着頭發撲倒在地。
“洛兒……”心慧的臉色從驚駭變成恐懼,一把上前抱住痛苦中的心洛,哽聲道,“小姐,是‘洛芙’花香,它能引發洛兒體内的‘千蟲萬花’……”
我心頭猛地一顫,伸手點了心洛幾個穴道,阻止他自殘,中食指切上他的脈搏。
心慧用袖子一遍遍擦去心洛額頭因劇痛而冒出的汗珠,哭泣道:“小姐,怎麽辦?千蟲萬花一旦被‘洛芙’引發,沒有真正的解藥,洛兒必會疼足七天七夜才經脈盡斷而亡……”
心洛的身體已經開始抽搐,白沫從他口中溢出,一張臉時紅時白。我收回手,心中一陣絞痛,的确他現在體内萬般氣流和血液奔騰沖撞,根本不是我仿照“鷹兒”帶來的藥引所配置的“解藥”可以壓制的。
心亂如麻之際,神思卻慢慢清明了起來,傅君漠明顯是有備而來。而且,與其說他是針對我不如說是針對心洛。難道,鑰國的天真的已無聲無息的變了?
我猛地一震,忽然醒悟過來,傅君漠是爲了心洛而來的?到底心洛是什麽身份,要讓每代的鑰王如此緊張?
“若兒。”隻是轉瞬的思索和猶豫,傅君漠的船已經到了我所乘的樓船不到十米處。那邊的戰場正進行的如火如荼,傅君漠高居船頭,冷冷凝視着我,“跟我回去吧。”
我無語,這家夥不用每次見面都用這句當開場白吧?放開握住心洛的手,我走到船頭,深吸一口氣,凝聚了内力,聲音在這遼闊的海域上穩穩傳開。
“風尹莫,‘千蟲萬花’的解藥拿來!”
果然,這一聲把戰鬥中玄天等将領的注意力生生吸引了過來。玄天一臉興奮變位緊張和驚駭,慌忙帶了一半士兵往我們這邊趕來。
我倒不是不敢揭露他傅君漠的身份,隻不過這場仗、利用與被利用都是他跟衛聆風之間的事,與我無關。
傅君漠的眉微微蹙起,向一旁的灰發老者使了個眼色,那老者一個縱躍,竟穩穩蹿到了我們船上。
好恐怖的輕功啊!我還在感歎中,卻被無夜一把推到旁邊,再回頭隻見他已與那老者纏鬥在一起。
“若兒,别再鬧了。”傅君漠往那邊疾駛而來的玄天等人瞟了一眼,卻絲毫不以爲意,“你也看到了,衛聆風娶你不過是爲了利用你。乖乖跟我回鑰國,我一定會好好待你。”
我冷笑:“是嗎?我還以爲你是爲了讨回心洛才來的呢!”
至少衛聆風的利用還是光明正大的。
傅君漠臉色一變,冷聲道:“若兒,你别不知好歹。當初你說在我還是太子的時候别跟你講條件,那現在……我可夠資格。”
說着他手一揮,隻見他身後幾個侍從忽然随手往天空一灑,那股香氣愈發濃烈起來。心洛的驚叫聲傳來,他的穴道由于過激的氣息已經自行沖散。心慧緊緊地抱着他哭泣,臉上已經被抓了好幾道血痕。
再看無夜,雖然此時看來鬥的難解難分,但那老者一看就是内力精純綿長型的,久鬥之後無夜必然吃虧。
玄天他們是即将趕到了,可是看傅君漠和他身旁十幾人一副氣定神閑的樣子,恐怕各個都是高手。以一敵十絕不是問題。最糟糕的是,聽說鑰國三面環水,幾乎人人都從小不懼水,不象祁國的士兵大都是旱鴨子。
衛聆風這個混蛋到底在打什麽主意,明明這麽沒把握的仗……我有些焦慮地擡頭朝遠方鑰國的樓船望了一眼,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難道……
“若兒,本太子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一是帶着心洛跟我回去鑰國等着做未來的皇後,若不然,就讓他活活疼足七天而死,不過你是看不到了……”
也就是說,給我的路一是生的榮華富貴一是死的慘不忍睹,外帶賠上心洛一條命喽?
我掃了這紛亂的戰場一眼,拔出腰間的□□,不由冷冷一笑,道:“可惜了,太子,我哪條……都不願選!”
說話間,我已将沾膚即化,入體即散的劇毒,塗在子彈上,裝進□□,上膛,瞄準。
在子彈爆裂的一瞬間,隻需還殘留一點點的毒性,便可緻他于死地。
在扳機扣動前的一秒,我望着有些詫異不解的傅君漠,沉聲道:“風尹莫,最後再給你一個忠告,永遠都别妄圖掌握他人的命運!……”
“砰——”巨大的槍聲随着我用内力激發的話語響徹在這空曠的海面上,震驚了所有激戰和非激戰中的人。
我收回槍,有些顫抖的手垂在身體兩側,看着難以置信地捂着胸口倒下的傅君漠,面容淡淡地将剩餘的話講完:“否則,終有一天,你的命運也将不再是你自己的!”
“臭丫頭!你對太子做了什麽?”灰發老者發了狂似的要沖過來,卻被無夜勉力擋住。
我将槍重新藏回腰間,肅容道:“傅君漠已經中了劇毒,如果不在半個時辰内服下解藥必然身亡。怎麽樣?拿他的命換心洛的命,夠劃算了吧?”
灰衣老者面色猛地一變,急蹿回傅君漠身邊。那邊寂靜了半晌,老者忽然站到船頭,朗聲道:“太子說,解藥可以交換,不過請姑娘自己一人來取!”
我無奈地歎了一口氣,點點頭。
無夜一把拉住我,眼神是無聲的勸阻。玄天一行人此時也趕到,隻聽到這最後一句不由大聲吼道:“娘娘千萬不能涉險,我們必會爲娘娘把解藥取回來。”
心慧抓住了我的袖子,哭道:“小姐……”
拜托!我又不是去送死,甩開他們兩個,我沖到船舷邊,叫道:“老伯,我又沒你那麽好的輕功,飛不過去啦!”
在衆人呆楞間,那灰發老者已經面色凝重地将我帶到了他們那艘艨艟上。
海面上的局勢立馬緊張到一觸即發的地步,玄天他們一個個緊緊握住手中兵刃,無夜更是傲立船頭,隻待情勢不對就飛沖過來。
我落到艨艟上的時候,隻見傅君漠胸前多是鮮血,染紅了他素白的裏衣。一群人正手忙腳亂地在爲他包紮。
他卻對那些絲毫不顧,雙眼緊緊地盯着我,那神色中有恨有怨,還有更多我不願去深究的情素。
其實仔細想想,他也沒對我做過什麽太過分的事。此時看他因子彈留在體内而疼的臉色蒼白,額頭因中毒而微微發青,卻絲毫不願在我面前示弱。不由歎了口氣,對忙碌中的衆人道,“你們讓開。”
當然,他們不會因爲我的話而退開,不過傅君漠的一個眼神卻讓他們乖乖退到一旁,隻是一個個都戒備地看着我。
我靠近他身前,拉開那些繃帶,然後用上内力撕開他胸前的衣服,隻見在他右胸有一個小小的瘡口正不住往外冒血。不由心中暗道:QSG□□可真是夠牛,這麽遠的射程竟然還能透體而入。
“你射傷我的到底是什麽武器?”傅君漠的聲音忽然在耳邊響起。
我卻不答,淡定地看着他,道:“千蟲萬花的解藥給我,我可以救你一命。”
他怒視着我,胸口轉爲暗紅的血越流越多,我也毫不退讓地看着他。終于,他眼中閃過一絲沉痛,皺眉道:“給他‘洛芙根’。”
那老者忙将解藥給我,斥道:“你的解藥還不拿來!”
我笑笑,朝對面船頭的無夜招招手,他馬上便“飛”了過來。`
從無夜手上接過解藥,正要遞給灰發老者,卻聽傅君漠忽然沉聲道:“你來上藥。”
無夜眼中眸光一寒,正待強行拉了我回去,卻被灰發老者擋住。
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有些孩子氣般執着的臉,不由皺眉道:“誰上藥還不是一樣……好好好……我來就我來!”
将藥粉灑在他身上後,我正待起身,手腕卻被他一把抓住,沙啞的聲音響在耳側:“你還沒包紮!”
我幽幽一笑,非常好心地提醒:“傅君漠,我若現在給你包紮上,估計你離死期也不遠了。”
絲毫不理他蘊怒的神色,我繼續道:“放我回去,待證實了千蟲萬花的解藥是真的,我便告訴你如何醫治這槍傷。”
“嗷嗷————”遠處忽然傳來陣陣的歡呼聲,我擡頭瞧見傅君漠那樓船上熊熊的火光,不由暗歎:衛聆風這家夥還真不是普通的厲害!
艨艟中衆人的臉色猛地一變,我望向玄天,他的臉上露出一絲欣慰神色,随即又緊張地望向這邊,吼道:“傅君漠,鑰國的皇太子,本将軍知道是你!你的船隊已經完了,隻要你安全地放我祁國的皇後娘娘回來,本将軍可以保證你安然離去!”
我不由一楞,玄天這個人不會作僞,我一開始就知道,他此刻惶急的表情更不象是裝的。那麽他是真要爲了我的安全而放棄抓住鑰國皇太子的機會了?
爲什麽?這是他的意思,還是衛聆風的……
“衛聆風對你倒真是不錯!”身體被猛地一扯,我差點跌倒在傅君漠身上,不過終究還是碰到了他的傷口,看他疼地嘴唇發青,不由抱歉:“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再說是你自己拉我才……”
“若兒!”身體忽然被傅君漠緊緊抱在懷裏,我都能感覺到血滲透衣服的粘濕,一時竟忘了該如何反應。他啞着嗓子,絲毫不管胸口的疼痛,顫聲道,“如果當初我沒有娶藍瑩月,而是真心娶你,你會不會……”
“不會。”我一把推開他,神色平靜卻堅定地回答。
看他眼中黯然的神光,我撇開頭,不想去思考那些無意義的東西,淡淡道:“還有,傅君漠,請你記住這個世界上永遠不會有‘如果’這件事發生。”
他終于頹然放開了扳緊我肩膀的手,許久,才問:“那麽衛聆風呢?你愛他嗎?”
“不愛。”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那爲什麽……還願意嫁給他?”
是啊!爲什麽還願意嫁到祁國去呢?我苦笑了一下,才道:“應該是因爲被他設計了吧。不過,對于我來說,在藍家也好,衛國的宮殿也好,其實都沒有什麽分别。”
玄天看我們這邊的舉動,有些尴尬難堪,也有些焦急,不由又喊道:“傅君漠,藍小姐現在已經是我們祁國的皇後,還請太子自重。若再不放他回來,本将軍也隻好奉皇命采取非常手段了!”
傅君漠孤傲的臉上竟也露出一絲自嘲落寞的苦笑,勉強扶着胸口站起來,淡淡道:“你走吧。還有……”他頓了頓,眼中竟隐隐映射出濃烈的感情,聲音嘶啞卻輕柔地道,“不要曝露了心洛的身份,會給你帶來災難。好好……保護你自己。”
我覺得心口有一陣酸痛一陣煩躁在上湧,那樣的眼神那樣的感情我真的……承受不了。默默點了點頭,我拉上無夜,正要離去。
卻聽傅君漠的聲音在背後響起:“那個……在酒摟讓你爲他哭泣的人,才是你的心上人吧?”
我緩緩的轉身面向他,臉上竟露出一個無比凄美卻又燦爛的笑容,搖了搖頭,柔聲道:“他不是我的心上人。”
我擡起纖細的手指,筆了筆胸口,壓住顫抖的嗓音認真道:“他是……紮根在我心底的人。”
在無夜地攜扶下我輕盈地落回樓船,玄天忙召集所有的将士返回船身,幾百個人将我層層圍擁保護起來,命令開船。
在肯定“洛芙根”确實是“千蟲萬花”的解藥後,我走到船頭運起内力,揚聲道:“傅君漠,你的體内仍留有子彈,如果不開刀将它取出,等周邊的肉開始腐爛你便完了!剛剛的藥不止能解毒,也有止血的效用,足夠你撐到登岸了。”
見傅君漠仍撐着孱弱的身體在船頭貯足凝視,我不由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收回目光,也收回不知因何而有些愧疚的心,淡淡道:“總之,你自己好自爲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