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抖抖地身體往前靠了靠,伸出左手,撫上他的額頭,恩,真光滑~咳~找打!伸出右手撫上自己的,對比。喃喃道:“奇怪,沒發燒啊,那怎麽盡講胡話。難不成是神經錯亂了?”
“哈哈……咳~”房中的笑聲,忽起,又馬上強行中止。
我敢确定笑得肯定是玄天,這少根經的家夥,我不過是陳述事實,做出判斷,用得着這麽大驚小怪嗎?
看衛聆風眼睛有些危險地眯了起來,我忙識相地收回手,把玉推回他面前,手向觸了瘟疫似的趕緊縮回來。
“我說衛......呃,皇上。”奇怪,我又不是祁國的,幹嘛得喊他皇上。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叫一聲又不會少塊肉,“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您老就别開了。”
衛聆風夾起一樣不知名的漂亮菜肴到我碗裏,淡淡道:“你看朕的樣子象在開玩笑嗎?”
我把“象”字吞回肚子,好飽,那菜再色香味俱全我也吃不下去了。猶豫了半晌,決定還是豁出去了,正了正色,提音:“我不要嫁你。”
衛聆風臉上笑意更濃,居然又樂此不疲地夾了個菜過來:“朕知道。”
這下我隻得蒙了,傻傻地問道:“知道你還把……還把這鬼玉送我?”
衛聆風隻笑不語,我被他盯得心裏發毛,最後隻得投降:“那你到底爲什麽要娶我?”
“原因,很多。”隻見衛聆風放下筷子,竟真的煞有架勢地對着我數起來。
“朕忽然想起,朕的皇宮中好象正缺個皇後。此其一。”
忽……忽然,想起?我甩去滿頭黑線,撫正抽變形的嘴角,忍,一定要忍!
“藍家的實力,雖缺了一半,倒也絕不可小觑。說到聯姻倒也未嘗不可,此其二。”
我拿起筷子嘗了口碗裏的菜,怎麽如此淡而味呢?我冷然笑笑,好一個第一強國的皇上!随後擡頭說:“皇上繼續。”
衛聆風面上淡淡,給我夾了另一道菜:“朕宮中的妃子,多有黨派,無論扶了誰做皇後,都于權利的制衡不善。若上台面的是你,一來因爲聯姻她們不好諸多阻撓,二來你一人在祁國無權無勢,她們也不會太過忌憚你得了那位置。此其三。”
文策愕然地擡頭望向皇上,他從沒想過,隻轉瞬間的決定,這個人竟已經考慮了這麽多得失利弊。自己比起他來,果然是遠遠不及萬一。
不就是說你想把我推到風口浪尖,好替你擺平後宮和朝廷的糾紛嗎?我冷笑道:“皇上這話說的可真坦白。”
衛聆風笑笑,繼續道:“你于朕有救命之恩,朕也算……喜歡你這個人,于情于理朕都要好好報答。娶你回去,不知算不算以身相許?此其……”
“夠了!”我忙打斷他,要再讓他這麽如數家珍下去,我恐怕被賣了還得幫他數錢。我擡頭認真地看着他漂亮的眼睛,認真地說:“我不嫁!”
衛聆風微一側頭,文策馬上傾身爲他續滿了茶,待要爲我續,我忙按住,淡淡道:“不勞宰相大人了,我承受不起。”
衛聆風抿了口茶,氣定神閑地道:“在你出來前,藍老爺肯定有讓你好好利用文策吧?”
我一驚,擡頭看着他,那封信,他竟是故意送的光明正大?
“如今的汀國,沒有朕的援助,絕撐不過五天。”衛聆風沒有溫度的眼光落到我身上,“藍老爺雖然已經在傅君漠手上吃過一次虧,在這當口,卻不得不再賭一次。”
我想笑,卻不知爲何扯不出笑容,隻能面無表情地回道:“他是他,我是我,汀國更隻是汀國。”這些,與我何幹?
“哦?”衛聆風有些詫異地放下手中的茶杯,“朕還以爲自己的國、自己的家和親人藍小姐多少會顧及一點。”
我渾身都打了個哆嗦,警戒充滿了全身每一個毛孔。那話明顯就暗示,他懷疑我是不是真正的藍瑩若。這個人,太厲害了,就算隻是多跟他呆一秒,都覺得自己會被莫名其妙地吞掉。
我深吸了一口氣,掩住心理的忐忑,淡淡道:“皇上,你就别多費唇舌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嫁。頂多,也不過再私奔一次。”
“那便沒辦法了。”衛聆風收回那塊在桌上被晾了許久的白玉,眼光灼灼而興味地掃過我,面色卻仍是淡然,“撇開第三個理由,朕頂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藍家二小姐。”
“衛聆風!”我拍案而起,怒視着他,“你不要太過分了!”
“大膽!”玄天和文策傾身而起,一把将我按回原座,兩隻手同時緊握住了刀柄和扇骨。文策原本溫和的臉上冷然一片:“皇上面前豈容你放肆,還請藍小姐别不知好歹!”
殺機,盡現。
無夜的手伸過來握住我的,他手上的繭刺地我生疼,可我卻緊緊握住,生怕這一放連我僅存的一點勇氣都失去了。
我揚起頭,高昂着下巴,冷冷看向眼前這個俊得邪魅、笑得溫和,卻讓我垂在桌下的手忍不住發冷顫抖的男子:“皇上,你愛娶誰便娶誰,與我無關。反正,我?絕?對?不?嫁!”
說完再不看他表情,拉了無夜的手便出去,我知道若再不離開,我肯定會被擊倒,這個男人太恐怖了。
手握上門把的那一瞬間,他悅耳得讓我發顫的聲音傳來,似響在耳側:“十天之内,你若後悔,便找文策,朕這點耐心還是有的。”
當時我壓根沒想過他說的爲什麽是十天而非五天,更沒想過我如何可能找得到文策。盡管答案在第二天便揭曉了。
隻是當時,我除了狼狽地奪路而逃,什麽也沒能想起。
回到藍府,心慧在門口等着我,見了我,她有些興奮地迎上來,說:“小姐,二少爺和錦鴻少爺回來了!”
那近一個月的相處,讓心慧也幾乎跟二哥他們打成一片,所以現在知道他們回來,便難免有些興奮。
我心頭一緊,原本應該雀躍的心卻爲了衛聆風那句“朕頂多退而求其次,娶了藍家二小姐。”而煩躁起來。
是我一意撮合得錦鴻和二姐,如今他們剛開始兩情相悅,阻礙也漸漸消失,我卻要殘酷地告訴二姐你要嫁去祁國,原因是我不肯嫁。
回想這一路走來,我一直在不斷得攔麻煩上身,不管出發點是不是自願的。
明明做的是好事,明明……是在追逐陽光,明明……渴望象祈然那樣溫暖人心,可是爲什麽覺得陽光離我越來越遠,原本堅強的心卻也越來越軟弱呢?
因爲我想,所以去做,然後就會快樂。
我一直這麽認爲,也這麽在做。
可是這一刻,我卻動搖了,我所做的這些真的是我想的嗎?我真的……快樂嗎?
手上一緊,無夜握住了我的手,僅現得一雙眼睛看着我,有擔憂和撫慰。我早習慣了的蒙聲(因爲面具)此時格外溫暖:“主子,此事與你無關,不必自責。”
我點了點頭,脫出手往裏走去。心慧有些愕然地看了看無夜,用眼神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麽事。無夜不答,隻是略略搖了搖頭,跟上我。
再次見到錦鴻和二哥,我竟有些無法相信。原來戰場真的可以把一個人的生氣乃至信念,全部摧殘殆盡。
上一次回來,談起戰事,他們雖然也憂慮萬分,眉宇間卻還是充滿了希望。即便是外表怯懦如二哥,熱血地戰意也仿佛潛藏在他骨子裏。
可是這一次,别說二哥,強如錦鴻原本單純熱情的雙眼也凹陷了進去,眼裏有不甘有恐懼也有絕望。原本光潔的下巴,胡渣叢生,整個人都憔悴得仿佛曆盡滄桑。
二姐看到他的時候,當場就哭了,一把撲進他懷裏。也隻有此時,他的眼中才會閃過我熟悉的光芒,嘴角揚起一抹溫柔的笑意。
隻是那溫柔中有多少苦澀,我卻完全不敢去深究。
他跟我說話的時候一副疲倦,讓我幾乎忘記短短一個月前那個一身爽朗的少年,是怎樣咋呼着我的名字:“瑩若,謝謝你照顧瑩月。”
“戰況很糟糕嗎?”我問。
他痛苦地抱住了頭,說:“我們的兵力相差太懸殊了,他們用十艘船狂打我們一艘,更斷絕了我們大部分的水和糧食供應。兄弟們在我面前一個個死去,我卻一點辦法也沒有……”
二哥向我勉強扯出一個笑容,說:“四妹,這些事你也幫不上忙,别聽了反而……跟着難過。大不了,我……”他懦弱的臉上顯出決絕,“我們跟汀國同存亡。”
我緊握着拳,緊咬着唇,一遍又一遍地告訴自己,這些,與我無關,無關。
第二天,我在一大清早就被吵醒,心慧說,老爺請我過去。我一肚子疑問,匆匆做了梳洗,便趕去了。
一路上,大家的表情都很奇怪,好象有什麽喜事,見了我都在感激地鞠躬。
我心裏的不安卻越來越盛,竟莫名其妙被帶進客房。
藍君清一臉喜色地迎上來,完全不怕肉麻地一把握住我的手,真是從來沒見他在兒女面前如此失态過。隻見他湊過來,低聲說:“若兒,你可真是爹爹的好女兒。我們汀國的好子民啊!”
我皮笑肉不笑地抽回手,心裏已經基本明白發生了什麽事,他還真以爲我聽了他的話,能利用則利用啊?
“來,文臣相已經等你許久了,快過去陪他聊聊。”
說完,便帶了一幹人離開,偌大一個房間裏竟然隻剩下我和文策以及他手下三人。
我無奈地坐到他面前,問:“你是怎麽讓他高興至此的?竟然完全不懷疑你的用意?”
文策詭異一笑,答道:“用一百萬兩白銀,二十箱精良兵器裝備和三千擔糧食做嫁妝,一半已經擡進了藍府。而且還承諾待婚事定下便出兵相助,你認爲他還能懷疑什麽?”
我咋舌,天哪!天下第一強國的主就是不一樣,看這架勢,活生生是要用錢把人砸死。不由冷笑道:“你們皇上真是好大的手筆。”
文策眼光往旁邊瞟了瞟,落到我身上的目光有些猶豫卻誠懇地道:“藍小姐,其實……皇上說的理由雖然确實是理由。但……”他似乎微微顫抖了一下,還是堅決地說下去,“你認爲藍家的勢力真的對皇上有如此重要嗎?朝廷的鬥争皇上他真的會擺不平嗎?”
他說的很快,仿佛生怕有誰打斷他:“藍小姐,我希望你拒絕以前,能好好想清楚。不要誤會了,皇上的一片心意。”
“你來當說客的嗎?”我皺眉看着他,“你們家那位皇帝的心意,又豈是随便什麽人就能看透的?雖然你說的這些全是事實,可是你要我相信他這樣的人會因爲喜歡上我,而付出那麽大的代價,就實在太無聊了。”
我站起身來,低頭看着文策,淡淡道:“就算真是他的一片心意又如何?說要娶我以前,他有問過我的心意嗎?他在乎過我是否喜歡他嗎?如此專橫的感情,即便是愛,我也不需要,更加……不屑誤會什麽。”
文策也站了起來,他收起臉上的笑容,此刻輪到他居高臨下地看着我,眼中的精明讓我這才記起他也是一個國家的宰相:“藍小姐既然這麽堅決,在下也無話好說。我們送來的這些兵器和糧食,也足夠汀國再多支撐幾天了。那麽我便還是遵照皇上的旨意,等藍小姐十天,如果藍小姐改變主意,自然可到此屋找我。”
“否則,在下隻好改變心意,向……藍家二小姐提親。”
我走出那間客房,來到藍君清的房間,站在門口冷冷看着滿臉笑容的他。直到他被我看得笑容盡收,泛起蘊怒,我才冷冷地道:“藍老爺,你就死了那條心吧,我是絕對不會嫁的!”
轉身離去的那一刻,身後傳來東西碎裂的聲音,藍君清咆哮的聲音随風傳來:“你這個不孝女。”
我冷笑,握緊了拳頭,看着藍府的一草一木,對自己說:這些都與我無關,我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