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腳沒有感覺,身體沒有感覺,因爲心痛地超過了一切,淹沒了一切……
直到……一個東西竄進我懷裏。
我呆呆地看着一雙黑琉璃般的眼睛滿是驚喜地凝望着我,濕軟的舌頭不住舔着我冰涼的手背…..
是……小……銀……小銀嗎?
“主…..主子?”
我擡頭,一個整張臉被面具遮住的男子,隻餘一雙晶亮又詫異的眼睛望着我,喊我……主子。
“無……夜?”我緩緩地,一字一字地叫出他的名字。
他看到我滿臉的淚痕,一楞。
“小姐!”
“小姐!”
心慧和心洛焦急地跑向我,他們看到了無夜,無夜也看到了他們。可是他們沒有一個人詢問對方的身份,隻是用很擔憂,很擔憂的眼神看着我……
祈然,我答應你一定會活下去。所以,我自己一直努力地活着,努力地幸福。
就算再難過,我也不哭泣;就算再悲傷,我也會微笑。
因爲我知道,沒有你們在身邊,我隻有堅強,再堅強,才有可能活的幸福……
可是……
我望着小銀,望着無夜,望着心慧和心洛,每一雙盈滿關心的眼睛,緩緩的蹲下身去……
可是祈然,我現在真的很累。沒有辦法再微笑,也沒有辦法再假裝幸福。
可不可以,一會兒,就一會兒,讓我在這些關心我的人面前,不用堅強,讓我可以放心地哭泣。
我把臉埋進臂彎中,深深地埋住。淚水灼痛了絲綢底下的皮膚,卻遠遠不及心痛萬一。悲傷的哭聲在我的周身,我的耳邊,在這喧鬧地大街上回蕩……
我真的好想你們,祈然,步殺。
對不起!祈然……爲什麽我到今天才後悔沒有親口對你說……我愛你!
喧鬧的大街上,一個少女蹲在地上悲聲哭泣,仿佛流不盡的哀傷,訴不完的悔恨……
喧鬧的大街上,三個人,一隻狐狸,緊緊圍住一個少女,仿佛要用盡生命保護她不受傷害……
喧鬧的大街上,有個人冷冷地伫足凝望……
隻是喧鬧的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即便有了這些許的悲傷和執着……
當天夜裏,我就把無夜安排進了藍府。理由很簡單,在我出去的半年間,曾受過此人救命之恩,此番再見自然要報答。因其居無定所,故留在身邊作貼身護衛。
按理說弄這樣一個人進藍府雖不能說不可能,但也應該不會如此容易。但看藍君清一臉不耐卻又随意地允了我的要求,那就隻有一個可能,藍府發生了大事。
不過,我對這些可沒興趣,好容易打發走“雞婆”地錦鴻三人,房間裏就剩下我,無夜,心慧,心洛和小銀了。
小銀很是通人性,見了面後就一直安靜地蹲在一邊,直到現在才歡快地叫了一聲竄到我懷裏,親昵地在我頸間蹭個不停。
我癢得咯咯直笑,把他抱起來左右仔細看了半晌,才道:“幸好沒瘦,小銀還是那麽漂亮!奇怪,你們是怎麽知道我在這的?連我自己都不清楚這裏是什麽地方。”
小銀又叫了聲,在我手上舔了又舔,黑琉璃般的眼中滿是委屈和撒嬌。
“對不起。”我抱起他在臉頰邊輕輕拂過,歉聲道,“我保證以後不會再丢下你一個了。”
“主子?”無夜有些不确定地問,“你真是主子?”
我将小銀安置在懷裏,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現在不是,你已經可以打包回家了!”
無夜的臉被整張面具遮住,看不到表情,但眼中還是透出欣慰和笑意。慢慢叙述了他們這幾個月的路程。
“那天聽到主子你的叫聲,我便沖出去看,卻隻見水流湍急早沒了你的蹤影。下水尋了變天也沒尋到,于是便帶了狐……小銀一起沿河尋找。河的下遊分叉很多,我正躊躇着沒法選擇,小銀卻已選一邊去了。我想動物多少有靈性,便跟着他一路走來,到了這裏……”
他頓了頓,才問:“主子,你的容貌和聲音……你是藍府小姐嗎?”
“都叫你别喊主……算了,随你怎麽稱呼吧!”我看心慧還恭敬地站在一邊,哪象心洛這小鬼早挨到我身邊坐下了,正跟我懷裏的小銀大眼瞪小眼。于是招呼她也坐下。
“我不是什麽宰相千金。”回頭回答無夜的問題,不由有些無奈,“還不是爲了救這個小鬼才被牽扯進來的。”
我看心洛要去捏小銀的臉,忙擱開他的手,叫道:“别欺負小銀。”也不去管心洛憂郁的表情繼續道,“至于容貌和聲音,我自己也很搞不清楚。大概是兩個血蠱作用的結果吧……”
“血蠱?”無夜還沒回話,心慧已經驚叫一聲跳去來,“小姐你知道血蠱?”
我笑着點點頭,看了還在賭氣中的心洛一眼,順道捏了下他漂亮的小臉揩油:“我不但知道血蠱,還知道‘千蟲萬花’。”
看心慧一臉的驚異和了然,不由安慰地笑笑:“我不但知道血蠱,體内還種入過兩個,還不是好好活到了現在?心洛的毒,我總會有辦法的。”
“小姐——!”心慧眼中慢慢溢出淚水,“你不怪我嗎?”
我歎了口氣,才悻悻道:“本來是很想暗地裏整治你一下,竟然賺了我那麽多眼淚和感情以後還狠狠擺了我一道。”
“不過,其實仔細想想,你除了讓我過了兩個多月錦衣玉食外加有點刺激的生活外,也沒做什麽傷害我的事。再加上後來推測出你是爲了心洛和一些家啦國啦的苦衷,所以便算了。”
心慧擦掉了眼淚,在我面前恭敬地跪下,不是很重卻深深地磕了三個頭,道:“小姐,求你解了洛兒身上的毒,帶他離開這裏吧!”
“心慧,你當我神仙啊?千蟲萬花的毒豈是那麽易解的。如果……”如果祈然在倒還有點可能,當然,隻是如果而已。低頭想了想,忽然冷笑道,“雖說不易,那也隻是說真正的解藥,至于藥引,隻要有一個樣本,也不是不可能……”
畢竟千蟲萬花隻是藥,而非血蠱那麽變态的寄生蟲,是藥就必然有相生相克的生物。隻是這可能需要很多時間和經曆……反正現在不急,可以慢慢來……
“小姐!”心慧的眼中一陣掙紮,最終還是堅定地看着我,“我相信你一定能醫好洛兒的,求您帶他走吧!”
“好啊!”我端起茶悠閑地喝了口,才詭笑道,“你若是跟着我跑了,那我就勉勉強強捎上他吧!”
心慧一楞,随即面上一紅,嗔道:“小姐,你正經點!”
“我很正經啊!”我笑得更歡,“這叫買一送一。”
心洛擠到我身邊,一把抱住我的脖子,忿忿不平地喊:“心洛才不是送的。小姐說過喜歡姐姐,也喜歡心洛的!”
我狂汗:這小鬼,怎麽從昨天開始就象變了個人似的超級愛粘着我?雖然是很可愛啦,不過……我又沒有□□。果然還是牢獄中那個酷酷的小孩好。
好不容易安撫了心洛,我才轉向心慧,神色也嚴肅了起來:“心慧,你想好了嗎?雖然脫離一個國家的掌控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你在這裏的任務就快結束了,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風尹莫……不,傅君漠拿到了他要的東西一定會殺你們滅口。”
“小姐,你知道……?”
我點點頭:“千蟲萬花是鑰國皇室的密藥,隻有曆代皇族才知道其用法。再聯想風尹莫平日行事作風,自也不難猜到他身份。我隻是奇怪,千蟲萬花爲什麽會被下在心洛這麽一個小孩身上?真的隻是爲了逼迫你做事?”
心慧臉色一白,才吞吞吐吐地道:“心洛的毒是皇上親手下的,太子原先也不知情。心慧能說的就這麽多,其他……”
“小姐!心慧若是跟着你,必然會給你帶來無盡的麻煩,這萬萬不可。我隻求小姐能平安帶走心洛,不要讓他……應了命!”
應了命?我一楞,聽心慧的口氣,似乎心洛的身份并不簡單。可是傅君漠明顯對她們姐弟并不着緊,應該還不知道這層原委。這麽說來,或許……
還沒等我說話,心洛已經一把拽住心慧的衣袖,一臉冷然地道:“若是姐姐不走,那心洛也不走!”
“洛兒聽話,……”
“你們先别忙!”我定了定神,“情況沒你們想象的那麽糟。或許過幾天就沒人知道你們……心洛的重要性,百忙中很可能會漏過你們……”
“小姐,你在說什麽啊?”
我幽幽一笑,抿了口茶:“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鑰國恐怕,就在這幾日,要變天了。”
此話一出,衆人皆是一臉驚異。
“對了無夜,我救的那個人怎麽樣?”我忽然想起,回頭問無夜,“前幾日傳祁國使臣出使尹國,回歸途中遇伏,結果無一人生還,不會是真的吧?”
無夜一楞,眼神有些憂慮,半晌才道:“那日我再回去時他們都已經不在洞中了。”
第二日我才知,藍府中果然有事發生,是前線的緊急征兆令。
事情的起因,還真不能說和我無關。原本一直采取保守戰略攻擊汀國的尹國忽然發了瘋似的孤注一擲,向“葫蘆口”發動猛烈攻擊,絲毫不管人員耗損。
這麽做的原因是,他們與祁國的邦交破裂,隐隐有話傳出祁國有意攻打尹國邊境。
聽錦鴻他們說,祁國跟尹國一直是表面上的邦交友好國。這一次,尹國能花這麽大手筆來攻打汀國,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尹王和祁王達成了共識,主要由尹國出兵,祁國提供糧草,待勝利後再分成。
可是就在兩個月前,祁國派去出使尹國的使臣卻在半路遭遇伏擊,最終竟無一人生還。消息傳回後,祁國舉國皆驚,大臣紛紛要求出兵讨伐尹國。隻是祁王卻一直堅持說此事尚存疑點,有待查證。這麽一來,事情也便慢慢平息了下來,以緻誰也沒想到今日他會突然對尹國邊境附屬小國發動攻擊。
也是這兩面的夾擊才會使得原本一直刻意保存實力的尹國不得不孤注一擲先擺平一邊。
說起來這祁王也真夠狠的,先是平息了風波把尹國軍隊當槍使,到他們勝利快到手時才忽然想起要讨回血債。讓疲于奔波的尹國兩邊都讨不了好,說不定最後連汀國也落入祁國手中,這一招果然夠毒。
懷抱着小銀,我有些郁悶地走在街上,錦鴻他們離開也有兩天了,整個藍府仿佛一下子死氣沉沉了下來。唉!要不是心慧還沒有拿到心洛這個月的藥引,我早帶他們落跑了。
說起藥引,心慧說了後我才知道,原來心洛的解藥連傅君漠也沒有。千蟲萬花這毒知道的人本就甚少,能使用此藥的更是隻有當今鑰王一人。
所以心洛每一次的藥引,都是綁在一隻大雕腳下送來的,隻要他們的行蹤仍在鑰王控制下,就可以拿到解藥,否則……不得不說,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傅君漠這兩天都沒出現,恐怕是在進行他的暗渡、換天計劃了,不過隻要不惹到我都萬事OK。
腦中想着亂七八糟的事,覺得肚子有些餓了,便招呼身後的心慧、心洛和無夜走進一家飯館。雖然我這麽一個小姐帶着一堆人出來很招人注目,可是正煩亂中的我絲毫沒有注意。
心慧見此,便拖了神遊中的我要了間“包廂”(雅間),免得在大堂受人非禮視之。我一笑,便也随她去了。
轉過個彎,我走在最前面低着頭,繼續思考:千蟲萬花既然是鑰國的“秘辛”,祈然怎麽會知道?不過想想冰淩本來就是地下□□,知道這些國家S級隐私也就不奇怪了!可是,心洛到底是什麽身份,竟讓鑰王都如此忌憚?還有,錦鴻跟二姐……
“砰——”眼前忽然一黑,我知是撞到了人,可終究來不及閃避,“哎喲——”大叫了一聲,幸虧被無夜牢牢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