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隻四人吃飯,自有丫鬟上來布菜,林公子和蘇姑娘也是小心伺候着。
我們舍不得散,就聚在門口,四殿下便吩咐在三樓又擺了幾桌酒菜,招呼我們坐下。
一頓飯吃了約莫有半個時辰,才算結束。
賭局早已擺設完畢,卻不知他們三個何人應局,望江樓又是何人主持。
這一局仍是由少年神醫應着,望江樓一方則是人稱‘賭鬼王’的齊天。
賭的是牌九,每人十疊加子,誰先輸完對方的子就是誰赢。
第一局齊天坐莊,賭注一疊加子,少年跟。雙天對雜五,齊天勝。
第二局少年仍是要求齊天做莊,賭注兩疊加子,少年跟。雙地對雜五,又是齊天勝。
第三局、第四局直到第六局結束,齊天連赢了六把,少年隻剩下一疊加子,原本輕松的衆人此時紛紛開始擔憂起少年來,畢竟再輸一把他便完了。
少年的臉色卻是絲毫未變依舊溫和淡然,倒是齊天的額頭已微見汗。因爲那少年連輸六把竟是六把皆開雜五。
第七局開始,少年坐莊,賭注一疊加子,齊天跟。開出的竟是天地至尊,少年終于勝了一局。
第八局還是少年坐莊,賭注兩疊加子,齊天跟。依舊是天地至尊,少年勝。
第九局賭注四疊加子,開的還是天地至尊,少年勝。
第十局,齊天棄局不跟。
第十一局,齊天要求做莊,賭注八疊加子,少年笑了笑全跟。開的竟仍是天地至尊,少年勝。
此時齊天的額頭已不是微見汗,而是大汗淋漓了。
第十二局,仍是齊天要求坐莊,小心的擲出色子。咬了咬牙,齊天把四疊加子都推了出去。
少年看着那四疊加子笑了笑道:‘如果我不跟,先生會很爲難吧?’
見齊天臉色變了變,又道:‘但恐怕要讓先生失望了。’
他一把推出四疊加子,道:‘跟!’
齊天的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終于還是顫抖着取了牌,沒等他看牌,少年的一副牌已經翻了開來——天地至尊!
我們隻覺眼前一花,也不知誰帶的頭,大家集體鼓起掌來。
齊天臉如死灰,勉強擠出句話道:‘公子确實好本事,老朽縱橫賭場十幾年,從未有人能戲耍我到這種地步。’
少年放下手中的牌,搖頭道:‘在下絕無戲耍老先生之意,至于前六局的雜五卻是故布疑陣之計。’
說完也不理會,轉身面向四殿下道:‘請問我們可否行至下一個場地?’
四殿下一臉欽佩之色,點頭道:‘公子請,下一關在武鬥場。’
說着意味深長地看了一路來都沉默不語,冷着張臉的黑衣男子一眼。
我這時才驚覺,自那場武鬥結束之後,我竟完全忽略了他的存在,此時才想起,他在第一關時那有如鬼魅般的身形,全身忍不住打了個抖。
比武開始,台上卻是除了他們三個仍空無一人。
隻聽四殿下道:‘此關有些差别,可說是文鬥與武鬥的結合。’
‘如何賭法?’
‘武鬥相信你們必是讓冷情刀客出手吧?’
兩人均點了點頭。
‘那麽就由你們兩個來應付文鬥。規則是這樣的,如今這大殿之上已經隐了個潛蹤暗殺的高手。待鑼聲一響,便會開始攻擊,而冷情刀客則必須留在原地隻守不攻。’
少女急道:‘那怎麽行?’
四殿下笑笑道:‘姑娘先别急,聽在下說完。同一時間,我會念出上聯,由你們兩位來做對,隻要對的工整,我又仍未出下一聯,便可爲他争取反擊的時間。’
少女面色不善,道:‘敢情殿下你是耍着我們玩呢?’
四殿下卻是絲毫不惱,道:‘實是三位太厲害了,在下也不過是想保住這樓的百年名聲而已。’
黑衣男子緩緩抽出一把漆黑的細刀道:‘開始吧。’
那刀很是奇怪,全身烏黑發亮,劍身極細且在劍頭微微向上翹起。
鼓鑼聲響起,會場忽然變的無比安靜,人群中連呼吸聲都幾乎可聞。
四殿下沒有停頓,馬上報出了上聯:‘千金難買千金笑。’
這個對子并不難對,在場的人多半都行,頗有點躍躍欲試的樣子。
少年卻是盯着場上沉吟不語,少女更是一副相當郁悶的神情坐在一邊不予理睬。黑衣男子自然隻能紋絲不動地站在場中央,面上倒是相當平靜。
正當人群中有人忍不住要提醒于他,少年眼中精光一閃快速道:‘萬歲易得萬歲心!’
衆人還來不及叫好,隻覺場中空氣一凝,一個身影淩空而下,那速度竟不亞于黑衣男子在第一局時鬼魅般的身影。
卻隻聽‘碰——’的一聲,空氣中無端擦出一陣火花。緊接着,一道刺目的紅光閃過,五秒已到,黑衣男子隻是換了個地方,依舊冷然而立,黑刀的刀尖上仍流淌着幾滴鮮血。
四殿下目光一凝,沉聲道:‘原來公子才是真正深藏不露的高手。看來我還是低估你們了,下面在下便不再留情了。’
武鬥場上氣氛又變,此次我終于看清那是個身着青衣的男子,樣貌卻是完全看不清的。
四殿下的上聯迅速念了出來:‘山竹無心,空生幾對枝節。’
少年看着場上臉色微變了變,馬上答道:‘河藕有眼,不沾半點污泥。’
黑衣男子好不容易觑了個空隙一動,上聯卻是又來:‘門辟九霄昂步三天勝迹。’
少年一稍不停,答:‘階崇萬級俯臨千障奇觀。’
此後的時光,隻能用瞬息萬變來形容,衆人根本連贊歎和擔憂的空餘都沒有。
‘雙塔隐隐,七級四面八角。’
少年道:‘孤掌搖搖,五指三長兩短’
‘南嶽峰,峰上楓,風吹楓動峰不動。’
又是一道血光,此次受傷的卻是那黑衣男子。
少年面色猛然一白,一稍不停道:‘北河橋,橋下樵,瞧見憔行橋不行。’
叫好聲一片。
‘倚椅依桐同望月。’
這個多音字疊加的上聯可謂是諸多刁難,本來要對出也不難,可是一時無景可應,加之擔心同伴生死,少年不由一頓。
黑衣男子的胸前已經被狠狠劃了一刀,黑色映着猩紅,萬分恐怖。”
黑衣男子的胸前已經被狠狠劃了一刀,黑色映着猩紅,萬分恐怖。
少年劍眉一蹙,原本溫和淡然的眼神完全消失了。少女也站了起來,走到他身邊緊緊握住他的手。
雖是停頓,卻還不足一息,少年道:‘等燈登閣各攻書!’
‘好!’衆人忍不住大聲鼓掌,黑衣男子趁這空擋橫移一步,反手一劃,諷刺性一般在那青衣男子的胸口也重重劃了一道,卻隻見衣衫破,未見血。
難道他已體力不支?我的心裏不禁擔憂不已,不知爲何,總之不願見他們輸掉。
‘凍水灑窗,東兩點,西三點。’(此聯難,凍旁兩點水故爲東兩點,灑旁三點水故爲西三點。)
少年速對:‘切瓜分片,橫七刀,豎八刀。’
‘乾八卦,坤八卦,八八六十四卦,卦卦乾坤已定。’
少年面上一紅,看了少女一眼,卻仍是馬上對道:‘鸾九聲,鳳九聲,九九八十一聲,聲聲鸾鳳和鳴。’
少女也是尴尬,想把握住的手抽回來,卻是不得。
四殿下眼波一轉,聲音又響了起來:‘琴瑟琵琶,八大王一般頭面。’
此聯一出,我們心中都忍不住罵他無恥,誰都知那是千古絕句,連他自己也不知,又哪有可能有人在一瞬之間對的出來?
‘魑魅魍魉,四小鬼各自肚腸!’少女聲音清脆悅耳,語調中卻滿是憤恨。
正在衆人包括四殿下均愣神的時候,黑衣男子動了,他左拳擊出,到得對方胸前卻忽然化拳爲掌,隻聽一聲悶哼,青衣男子仗劍站立一旁,忍不住單手撫胸吐出口鮮血。
黑衣男子,往旁一立,黑刀竟被他還回鞘内,隻是雙手仍緊握刀把。
四殿下心中一慌,一時竟想不出能難倒他們的法子,眼看黑衣男子就要出手,忽然眉頭一舒道:‘望江樓,望江流,望江樓上望江流,江樓千古,江流千古。’
我還來不及愕然四殿下爲何又出已經被對上的聯子,卻已聽他道:‘我要你另做一對。’
衆人恍然,頓時憤怒不已。對聯一事最容易停滞思維,一物對一物已然認定,又豈可輕易改變,更何況這種千古絕對。
青衣男子調穩了呼吸,雙目殺機陡勝仗劍而上。
少年望了孑然而立的黑衣男子一眼,絕美的臉上第一次露出冷然一笑,道:‘對不起,你們都輸定了!’
‘賽詩台,賽詩才,賽詩台上賽詩才,詩台絕代,詩才絕代。’
一陣白光瞬息間在那黑衣男子周圍擴散,竟仿佛忽然有條巨龍呼嘯而起般,直沖青衣男子而去。最後的一瞬,我隻看到,黑刀閃爍着耀眼的白光,帶着千鈞之勢往那青衣男子身上橫劈而下。
一聲震動般的巨響過後,一切都恢複了平靜,黑衣男子冷着臉将黑刀收進刀鞘,連瞧也不瞧倒在地上的青衣男子一眼。
四殿下有些慌張地跑到他身邊,見他一動不動,聲音微有些顫抖地道:‘他死了?’
‘沒有。’神醫少年一邊爲黑衣男子止血,一邊面無表情的搖了搖頭,‘夜的刀是殺不死他的。’
四殿下正待問什麽意思,青衣男子卻已掙紮着爬了起來,又吐出一口血才道:‘主子莫急,青桐沒事。他的刀是沒有刀刃的。’
‘什麽?’四殿下一楞。
我們也是驚訝的無以複加,他竟在隻攻不守,又不能随意移動的情況下,用一把沒有刃的刀跟四殿下座下第一好手青桐激戰了這麽久,最終獲勝?
要知道青桐可是排行尹國前三的高手,這人的實力到底如何深不可測呢?
青桐向那黑衣男子抱拳道:‘多謝公子手下留情。’
黑衣男子冷了張臉,仿佛是瞪了那少女一眼,才道:‘我沒有。’
少女吐了吐舌頭,放開少年神醫的手,道:‘四殿下,我們可算過關?’
四殿下一楞,随即有些讪讪道:‘在下多有得罪,也隻是想一窺三位實力,還望不要見怪。’
随即面色一正道:‘下一關,也是最後一關,過了此關你們就是百年來唯一通過望江樓所有關卡之人,必定名垂千古。此關本不難,仍是應景吟詩,隻是難就難在這把關之人。’
稍頓了頓,雙目眸光一深:‘千裏煙塵傲九天,天下誰人不識君。——三位不會不知是誰吧?’
此言一出,少年和那黑衣男子竟都是臉色一白。
此時卻沒人顧及他們爲何色變,隻是被這句詩下呆了,天下當的起此詩的惟有一人,那就是天下第一才子——傲天君。
也不知是怎樣來到最後一個比試的場地,還未進門卻已是酒香撲鼻,我們皆是未飲人先醉。
進到‘莫問閣’,隻見一身着紅衣之人已端座在房中正提了個酒壺自斟自飲,正是傲天君。天下能将紅衣穿的如此霸氣如此理所當然之人,除他之外,絕不做第二人想。
聽得衆人進來,他也不擡頭道:‘等你很久了。’
卻不知他等的是誰。
隻見神醫少年皺了皺眉,無奈地坐到他對面道:‘好久不見。’
沒想到兩人竟是舊識,這下連四殿下和那少女都奇怪了。
‘祈然,你們認識嗎?’少女問道,随即擊掌一笑道,‘那這關是不是可以通融一下了?’
少年苦笑:‘恐怕要讓你失望了。’
傲天君擡頭似有若無地掃了少女一眼,那一眼也說不上輕蔑,卻總感覺高人一等般,淡淡道:‘姑娘仍要應這一局嗎?’
少女忙擺手道:‘我可不行,還是交給祈然吧。’
少年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已經連應三局了,怎麽說這局也該由你出力吧?’
少女正待耍賴,卻聽傲天君嘲諷地笑了起來,湊近少女耳邊說了幾句。少女當即色變,一張臉白的煞人,縱橫的刀疤卻越見鮮明。
少年神醫的目色一寒,正待說話,少女卻咬了咬櫻唇道:‘你最好别後悔這個決定。出題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