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神對着開車的男子埋怨道。
她坐在副駕,把較爲寬敞的後排留給了兩位傷者。
宋壽還好,傷勢或許還不及賀九州,可是突破自身身體極限來燃燒最大潛能的秦羽衣就像病人臨死前回光返照,經曆了那一刹那的絢爛之後,很快便陷入了油盡燈枯的狀态,此時靠在座位上,被宋壽扶着,雙眸閉合,臉色蒼白如紙,緊緊抿着的嘴唇也看不到任何血水,氣若遊絲,奄奄一息。
此番景象,的确讓人難免憂心。
“你能不能開快點?”
可以很清晰的看出,宋洛神的關切發自内心。不似作僞。
按道理,她和秦羽衣是情場上的對手,并且各自背後的家族還是世仇,秦羽衣如果真出了什麽意外,對她而言,本應該是一件值得拍手稱快的喜慶事。如果在一年前,她或許真的會樂見其成,可是時過境遷,宋洛神此時此刻的心境,和一年前已經發生了太大的變化。
這種變化,不僅僅隻是因爲剛才秦羽衣救了她。
“不用太過擔心,她不會有大礙......”
李浮圖也擡頭朝後視鏡看了眼,秦羽衣不省人事的憔悴模樣盡收眼底,可是他的語氣,冷靜得令人發指。
“你真的肯定她不會有事?”
宋洛神眉頭微微皺起,不得不表示懷疑,畢竟她剛才可是從頭到尾目睹了秦羽衣如何飛蛾撲火的畫面。
李浮圖淡淡一笑,從後視鏡收回目光,扭頭看了眼那張‘闊别已久’的絕世容顔。
“你難道還不相信我?”
很多時候,遭受挫折真的并不是一件壞事,這個道理。他一直以來就很明白,可是這次死裏逃生,讓他體得更加深刻。
就如同破繭才能化蝶,經曆了難以忍受的痛苦,如果可以挺過來,那肯定能夠更加茁壯的成長。
對于秦羽衣而言,同樣如此。
與強者對話,才能使自己詳細了解到自己的不足,從而變得更加強大。
這次與賀九州交戰,于秦羽衣而言,是一場機會難求的曆練。
雖然突破身體承載極限、導緻全身經脈承受不足過量的負荷從而出現了巨大的損傷,可是李浮圖并不擔心,她會倒在這個坎坷上。
因爲她的身上,如今有孟婆的血脈!
離人淵在多方圍攻下被打落黑河,死裏逃生後迷失了大半年時間,于今晚重新找回自己,在這一場生與死、夢幻與真實的漫長沉淪中,脫胎換骨的,不僅僅隻是身體,李浮圖的靈魂,也在這次大劫中,破而後立!
看待這個世界的目光,也變得更加的清晰。
站得高,看得遠。
以前的他,翻手爲雲,覆手爲雨,率領着地府的一群血煞鬼魅,掀起無數血雨腥風,順我者昌,逆我者亡,讓世界顫栗畏懼。
他本以爲自己已經将這個世界盡收眼底,可是此番‘蘇醒’,讓他幡然醒悟。
李浮圖現在終于開始逐漸明白孟婆以前所說的那些他根本無法理解的話。
以前的他,認爲自己已經爬得夠高,現在想來,才發現當初的威震世界的自己依舊不過隻是一隻井底之蛙,自以爲是的将頭頂那片有限的天空,當成了世界的全貌。
他此番能夠複活,就是一個強有力的佐證!
那條黑河,能夠腐蝕一切生靈,可爲何獨獨他能夠幸免于難?
還有孟婆的來曆,港城請他喝了一碗茶的白瞳女,照顧了他半年的‘李洛依’,以及,前幾晚裂空降臨,與他達成了一個奇怪交易的白發女子......
這個世界廣袤無垠,遠遠沒有他想象中那麽簡單。
有着太多的未知,等待着他去尋找答案。
但是,抛開這些疑問,起碼有一點他可以肯定,當初孟婆以自身血液爲交換從死神手中硬生生将人奪走,其意義,并不僅僅隻是象征着拯救了秦羽衣的性命。
以前,他沒有深想,可是如今‘大夢初醒’,讓他如頓悟一般明白,秦羽衣從地府回來後實力的突飛猛進,其中多半存在有孟婆的功勞!
血脈。
這個是一個很玄奧的詞彙。
要是以前,他或許會嗤之以鼻。
可是如今,他已經不得不去認真的考慮血脈的神奇性。
雖然他現在依然無法肯定孟婆的血脈到底有多麽強大,可是他卻有種莫名的信心,确信這次秦羽衣定然能夠逢兇化吉。
宋洛神自然不可能明白這麽多,但她自然相信她男人的判斷力。
并且,以這家夥的花心程度,要是秦羽衣真的危在旦夕,哪怕是在她面前,他也絕對不可能做到如此的從容鎮定若無其事。
“你實話告訴我,當初在千島湖,你是不是就恢複了?”
宋洛神也逐漸放下了擔心,不由自主又想起了在杭城遭遇的‘屈辱’。
冤有頭債有主,當初的李安幾乎一個殘疾人,讓她無處發洩,可是既然眼前這家夥已經找回了自我,她哪能不興師問罪?
李浮圖駕車朝醫療中心駛去,一邊回應道:“我如果早就恢複記憶,我爲什麽要裝傻?”
這的确是一個問題。
宋洛神早有準備,冷笑一聲:“爲什麽裝傻,恐怕要問問你自己了。你心裏打着什麽花花腸子,别以爲别人猜不出來。恐怕是某些人眼見‘雙喜臨門’這樣的好事送到面前,所以就裝成一副無辜傻子的樣子,樂呵呵的笑納了。”
當時在千島湖迎娶兩位新娘的時候還是李安的某人沒笑,可是現在他卻忍不住笑了,卻是苦笑。
“洛神,你覺得我是那樣的人嗎?如果我當時是清醒的,這麽荒唐的事,我絕對不可能同意。”
語氣堅定且堅決,道德覺悟很高,可是顯然不足以讓當時被迫委曲求全的宋洛神信服。
“你心裏到底怎麽想的,你自己心裏清楚。難道你發現自己‘一覺醒來’,驚才絕豔的秦家長公主居然成了自己的老婆,你的心裏,當真沒有一絲竊喜?”
宋洛神眼神鋒利,如同針尖。
李浮圖嘴唇動了動,結果苦笑一聲,無言以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