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洛神輕柔抓住了身邊男子的手。
李浮圖點了點頭。
“到底怎麽回事?”
要是他沒有失憶,解釋起來,或許要容易許多,可就是因爲他現在對過去發生的所有一切記憶都是一片空白,所以宋洛神解釋起來,極爲困難,花費了很多時間,等介紹得差不多,奧迪已經開到了山腳。
“你先去看看館姨吧,我在這裏等你,就不陪你一起上去了。”
宋壽将車停了下來,宋洛神拿起準備好的一捧百合,交到男人手中。
李浮圖無聲颔首,拿着純潔的百合,推門下車。
宋洛神沒有給他指路,可是他仿佛來過一般,獨自踏過崎岖坎坷的山路,精準的找到了那一片墓地所在。
仿佛沒有注意到離墓地不遠突兀存在的那一座木屋,李浮圖捧着花,一步一步慢慢的走到那塊碑前。
慈母館青絲之墓。
不孝子李浮圖立。
經曆歲月的滄桑變遷,碑上潦草字迹已然有些模糊,可是依舊如血。
于碑前伫立良久,已經長大成人的男子逐漸的彎下身,将花放下,最終雙膝落地,跪倒在墓前。
望着墓碑上那張斑駁老照片,空白一片的大腦,仿佛如同死海起了波瀾,似乎有什麽力量開始翻湧,随之一陣陣鑽心蝕骨的疼痛猶如潮水般不斷襲來。
仿佛,在懲罰着他數典忘祖。
男子忍着劇痛,雙手抓着土壤,緩緩的磕了三個響頭。
無聲之中,一道身影出現在他身後,靜靜目睹着這一切。
等他擡起頭,才有聲音從頭頂響起。
“不要忘了,你終究還不到三十歲,不要把所有的壓力都背負在身上。”
李浮圖置若罔聞,撐着膝蓋,重新緩緩的站了起來,随即轉身,對身後的中年人視若無睹,邁步與之擦肩而過。
對方也沒有阻攔,隻是在擦身而過的瞬間,開口道:“記住,活着,才是對你母親最大的盡孝。”
李浮圖腳步不停,很快消失在山路深處。
至始至終,從木屋中走出的中年人都沒有動作,也沒有回頭,等腳步聲逐漸遠去後,才上前一步,蹲下身,清理着墳前的雜草。
突然。
一陣低不可聞的聲響響起,就像是水珠破裂的聲音。
然後,這塊墓地上,出現了驚世駭俗的一幕!
原本無形無色的空氣之中,就如同水面起皺,竟然莫名的泛起了人眼可見的波紋!
随即,出現了更加驚心動魄的畫面!
就如同夢幻一般,墓地上方的空氣竟然硬生生出現了一絲裂紋,仿佛布袋開口,裂紋逐漸擴大,随即,一道身影從其中跨出,出現在了墓前。
随後,空氣漣漪緩緩消失,一切重回寂靜,仿佛之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可是憑空出現站在墓碑前的那道身影,卻在說明剛才所發生的一切,絕非夢幻!
霸王卸甲甘守孤墳的李峥嵘目睹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饒是他曾經曆過無數的大風大雨,無論胸襟與眼界都遠超凡人,可是剛才發生在眼前的一切,還是讓他不由自主的陷入了失神當中。
那道仿佛自虛空跨來的身影穿着拖地的長袍,将她的整個身子包裹其中,此時一動不動的伫立在墓前,安靜的望着墓碑,似乎是在哀悼,似乎是在祭奠。
過了半饷,曾經權傾天下的一字并肩王才回過神,依舊保持着半蹲的姿勢,緊盯着那位不速之客。
“你是誰?”
對方依舊沒有任何動靜,仿佛沒有聽到,直到過了一兩分鍾,才終于有了反應。
她緩緩的轉過身。
當看到對方臉龐的一瞬間,曾經看着自己麾下大軍被殺得血流成河、看着自己家族土崩瓦解都坦然面對的李峥嵘不可抑制的勃然變色,情緒之波動,比之前看到對方虛空而降時還要劇烈。
“青絲......”
他失神的出聲喊道。
并不是思念成疾,而是赫然可以看到,這個仿佛跨越時空而來的女子,她的臉,的确和墓碑上那張老照片有七八分神似!
唯一的差别,或許隻是她比照片上,看起來要蒼老一些。
“李先生莫非眼睛不好,何來青絲?我可是一頭白發。”
對方微微一笑。
的确,雖然大部分都被長袍給遮掩,可是她的頭發,的确滿目雪白,蒼涼而刺眼。
李峥嵘或許是生平第一次如此失态,眼神劇烈抖動,倉忙站起身,欲圖往對方走去。
可是當跨出一步,當他準備跨出第二步的時候,他發現自己的身體仿佛失去了控制,無形中像是有一股力量代替他掌控了他的身體,導緻已經提起的腳卻再也無法落下去。
“亡人在前,還請李先生自重。”
白發女子輕聲道。
被定在原地不得寸進的李峥嵘眼神顫動不止,緊緊盯着這個女人。
“你不是青絲,你到底是誰?”
“我是誰,并不重要。此番前來,别無所求,隻是單純的爲了探望故人而已。”
白發女子目光從李峥嵘臉上重新移到墓碑上,眼神平靜,深沉如海。
“你認識青絲?你和青絲什麽關系?”
哪怕對方種種手段都已經超出了認知,甚至脫離了這個世界既定的法則,可李峥嵘并不驚慌恐懼,沉聲發問。
“李先生,如果她沒有和你提過我的存在,那我自然也不會違背亡人的意願。如果她和你提過的話,我又何須再多言。”
白發女子望着墓碑,嗓音輕緩。
李峥嵘眼瞳收縮,心神巨震!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畢竟,你是她愛的人。隻是有一點,我始終不解,這凡塵裏的愛情,真的如此迷人,以至于能讓人忘記自我?”
白發女子自言自語,有些疑惑,可似乎也并沒想要得到一個答案。
沒過多久,她便扭頭,最後看了李峥嵘一眼。
那雙眼睛,猶如深淵,又似星河。
随即,她沒再說話,身影緩緩消散,由實化虛,不到片刻,便徹底消失不見。
這時,李峥嵘才恢複了對自己身體的控制權,上前急步走到剛才白發女子站立的地方,可卻什麽都沒有觸碰到,仿佛剛才所發生的一切,都隻不過是一場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