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浮圖皺了皺眉,“你說她不叫姜明珠,而是叫納蘭明珠?”
宋洛神颔首。
“對,納蘭王爺的納蘭。”
這次,宋洛神提醒得更加直接。
李浮圖眼瞳收縮,不禁有些愣神,看了宋洛神好一會,神色逐漸變得複雜起來。
宋洛神輕聲道:“看來你應該已經清楚了,沒錯,你說的那個姜明珠,就是納蘭王爺的掌上明珠,我剛剛去她的病房看過她,我和納蘭明珠見過幾次,可以肯定絕對是她沒錯。”
“渭水一戰之後,你重傷失蹤,因爲納蘭平旌的原因,孟婆遷怒整個納蘭氏,幾天内,東北納蘭氏全族被殺,納蘭王爺締造的王朝土崩瓦解,我以爲她也死了,沒想到......”
“原來如此。”
李浮圖終于恍然,輕喃道:“還真是血海深仇啊。”
從始至終,他一直都覺得這個保姆很是古怪,沒想到直覺的确沒有出錯。
但是,他也無論如何沒有想到這個保姆居然是東北納蘭氏的公主。
渭水一戰,因爲納蘭平旌的原因,孟婆派黑白無常,直接屠了納蘭全族,這個事,他自然知道,等他走出櫻花閣的時候,納蘭氏就已經亡了。
他自然不可能去指責孟婆,隻是,納蘭明珠在這件事裏,的的确确是無辜的。
現在事情已經很清晰了,姜明珠,或者更确切的說納蘭明珠,她隐姓埋名,委身在沈嫚妮家裏做一個保姆,目的肯定隻有一個,那就是殺了自己這個屠殺了她的全族的**。
那把水果刀,看來的的确确是爲了拿來取自己性命的。
李浮圖不禁回想起昨晚她和自己躺在同一張床上的畫面。
我想家了。
當時,納蘭明珠躺在自己身邊,究竟是一副怎樣的心态?
卧薪嘗膽,忍辱負重,苟且偷生,堂堂一個豪族公主,背負着一族人的深仇大恨,不惜給人當起了傭人......
這個故事,還真不是一般的可歌可泣啊。
即使清楚了自己身邊一直潛藏着一個時刻想要緻自己于死地的人,但李浮圖心裏卻沒有任何的憤怒,相反異常複雜,久久沒有言語。
“......你現在,打算怎麽辦?”
宋洛神看着他。
當時認出姜明珠的時候,她也非常意外,聽到李浮圖叫對方姜明珠,她瞬間就明白了那位納蘭公主究竟想做什麽。
可是她也清楚,以這個男人的智慧,她隻需要點明納蘭明珠的身份就夠了,不用她來提醒納蘭明珠爲何潛伏在他的身邊。
“要不,我幫你?”
李浮圖問道:“你打算怎麽幫我?”
宋洛神眼神幽深。
“斬草不除根,春風吹又生。我現在就可以讓于康去解決她。”
李浮圖眼神波動了一下,沉默不語。
宋洛神提醒道:“納蘭氏雖然亡了,可是它這麽多年積攢下來的财富,很有可能保存了下來,而且有很大可能,就掌握在納蘭明珠手裏,她是有可能,也有充分的動機,拿出這五百個億的。”
其實現在李浮圖已經基本可以确定,那個五百億的暗花,究竟是誰懸賞的了。
算算時間,暗花開出來的時間,就在納蘭氏亡族後不久,這位納蘭遺孤,有九層九的可能就是天價暗花的懸賞人。
“你覺得,她該死嗎?”
李浮圖輕聲問道。
宋洛神抿了抿唇,沒有回應。
李浮圖看向那張牆壁,緩緩的吐出口氣。
“怎麽了?猶豫了?還是見人家長得漂亮,所以心軟了?”
宋洛神笑問。
“胡說什麽呢。”
李浮圖苦笑,揉了揉眉心,歎了口氣。
“站在她的角度,她并沒有任何錯誤。”
“這世上哪有絕對的對錯,全族被殺,從一個高高在上的豪族公主淪落爲無依無靠的遺孤,她的确很可憐,但是你要清楚,把她留在身邊,隻要有機會,她肯定會想方設法要你的命的。”
李浮圖看了她一眼,淡淡一笑道:“洛神,你現在真的成熟了,确實是合格的宋氏繼承人。”
“别以爲我聽不出你的意思,你這是拐彎抹角的罵我心狠手辣對不對?”
宋洛神白了他一眼。
“算了,你自己考慮清楚,免得我一片好心被人當成惡腸。”
說句實在話,李浮圖要是點頭,她肯定會派于康動手,納蘭明珠現在孤苦伶仃,解決她輕而易舉,但是李浮圖如果真的選擇斬草除根的話,她恐怕難免會有些心寒。
以李浮圖的實力,有千百種方式可以解決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必要非得斬盡殺絕。
一個人,如果連基本的悲憫之心都沒有,那與野獸何異。
宋洛神站起了身。
“你幹什麽去?”
李浮圖問道。
宋洛神回眸,理所當然道:“回京都啊。”
李浮圖一怔。
“這麽快就走?不留一晚上?”
宋洛神一笑生花。
“留下來幹嘛?”
不知道是不是口誤,她那個‘幹’字,音調念得好像有點不正常。
李浮圖苦笑,裝作沒聽出來。
“才來就走,沒必要這麽着急吧?”
宋洛神笑意收斂,高貴冷豔的俯視着李浮圖。
“你以爲我是專程來看你的啊?我隻是路過,順道來看看你死了沒有。”
李浮圖哭笑不得。
自從那晚之後,他在宋洛神面前,好像就有點夫綱不振的迹象。
這可不行。
男兒尊嚴可是原則問題,他打定主意得養精蓄銳,然後找個機會找回場子,不把宋洛神斬于胯下,恐怕他永遠在她面前都擡不起頭來。
“好了,我走了,要是等她醒了,看到我,即使你不殺她,她恐怕也沒辦法活下去了。現在殺你,應該是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了,如果知道你清楚了她的身份,她也就明白她不可能再有殺你的機會,那樣,她能選擇的,或許隻有自殺一途了。”
宋洛神轉過身,朝門口走去,擺了擺手:“不用送了。”
李浮圖沒再起身,目送着宋洛神離開病房,弧度溫柔。
她雖然嘴上說得兇,越來越像一個合格的冷血上位者,但是心裏的某個角落,卻仍然保留着十年前那個少女善良的一面。
“啪。”
病房門緩緩合上,宋洛神已經離開。
李浮圖收回目光,手指無意識的撚動,喃喃輕語。
“姜明珠、納蘭明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