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明珠做了一個夢。
她已經記不清,自己這已經是多少次夢到那個煉獄般的血色黑夜。
那是父親和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她甚至根本來不及回話,那種撕心裂肺的痛苦感已經将她從夢中拽離出來。
“啊......”
她滿頭冷汗,臉色煞白,望着天花闆,呼吸急促,如同窒息一般。
“怎麽了?做噩夢了?”
一道溫醇的聲音從床邊響起。
“别怕,我們已經安全了。”
姜明珠望着天花闆,意識緩緩複蘇,呼吸逐漸平複下來,她偏頭,看了眼坐在床邊的男人,然後,打量起周圍的環境。
各種醫療儀器,一塵不染的白色牆壁,空氣裏充斥着消毒水的味道。
她好像又躺在了病床上。
“......這是哪?”
她開口,嗓音很是沙啞與幹澀,掙紮着想要坐起來。
她好像記得,她們被殺手追殺,這個男人帶她跑出了醫院,再之後......意識就比較模糊了。
“别亂動。”
李浮圖起身,将她給按住。
“你腿部中槍了,才做完手術,不想下輩子落下殘疾之類的症狀的話,就老老實實的躺着。”
中槍了?
姜明珠被李浮圖扶着重新躺了回去,身上被被子蓋着,她看不到自己的傷勢,隻能嘗試着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腿,右腿還好,可以動彈,可是左腿卻根本沒有知覺。
她眼神抖動,臉色越加蒼白。
“别胡思亂想。”
李浮圖看到了她的臉色變化,猜到她心裏在想什麽,寬慰道:“放心吧,手術很成功,子彈已經被取出來了,隻是麻藥的效果還沒有完全消褪,你的腿沒事,修養一段時間,又可以重新活蹦亂跳了。”
“渴嗎?”
姜明珠有點恍惚的看着他。
李浮圖笑了笑,起身給她倒了杯水。
“......謝、謝謝。”
姜明珠接過水杯。
李浮圖幫她将床頭支了起來。
“這裏是我朋友經營的一家療養中心,安全系數要比公立醫院高得多,你可以在這裏好好養傷,那些殺手肯定不可能追到這裏來的。”
姜明珠喝了口水,口中的幹澀感頓時舒緩了不少,嗓音也不再如之前那般沙啞。
“那夥殺手......抓到了嗎?”
她捧着水杯,看着李浮圖問道。
李浮圖重新坐回床邊,搖了搖頭:“那幫殺手很兇悍,雖然被警方追上,但是卻拒不投降,被擊斃了兩個,剩下的趁亂逃脫,目前還在追捕之中。”
雖然李浮圖語氣比較平淡。很輕描淡寫,但是光憑想象姜明珠也可以想象在她昏迷之時所爆發的警匪大戰肯定非常慘烈,那幫殺手的兇殘與瘋狂,她可是親身經曆過。
“好了,别想這麽多了,你現在最主要的,就是安心養傷,其他的,都不關你的事。”
李浮圖笑道。
這件病房很空曠,很豪華,也很安靜,仿佛将所有的紛擾都隔絕在外面。
姜明珠扭頭,看向窗外,發現外面已經陽光璀璨。
“現在,幾點了?”
“離十二點還差十幾分鍾。”
姜明珠重新回過頭。
“是第二天十二點嗎?”
李浮圖啞然失笑:“要不然你以爲是第幾天?電視劇看多了還是把自己當睡美人了?”
姜明珠沒有介意他的玩笑,看着他,緩緩道:“你......一直都在這裏嗎?”
“沒。”
李浮圖并沒有借機套取俏保姆的好感,坦誠得無以複加。
“我在隔壁睡了一覺,才坐下來沒多久,你就醒了,醫生本來預計你下午才會醒呢。”
其實他這一晚,過得哪有他話語裏這麽輕松。将姜明珠送進手術室後,他也接受了治療,治療途中,火急火燎的人民公仆根據那個*****提供的情報便迅速找上了門,講述完情況,就已經到了後半夜。
接着他又避免沈嫚妮擔心,打電話給她說明了情況,等消停下來的時候,天都已經亮了。
“你餓嗎?這醫療中心有餐廳,夥食還不錯,我去給你打點飯吧。對了,你也不用擔心嫚妮那邊,我已經給嫚妮打過電話了,她把我狠狠罵了一通,讓你好好養傷,她本來想要來看你的,可是你也知道她的身份,爲了不引起沒必要的關注,我就沒讓她來。”
“沈小姐罵你?”
姜明珠問道:“沈小姐爲什麽要罵你?”
李浮圖面帶歉意道:“要不是因爲我,你也不會留在醫院,自然也就根本不會受傷,你這次受傷,是我的責任,我很抱歉。”
看着一臉真誠的男人,姜明珠瞳孔凝滞,一時間有些失神,繼而,微微低頭端起水杯喝水,避開了李浮圖的目光。
“李先生,你不要這麽說,應該說你救了我的命才是,如果不是你,恐怕我現在已經死了。”
“好了,不提這些了。”
李浮圖笑了笑。
“都已經過去了,人們常說,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不定經過這次,你的人生就會從此一路彩虹,一帆風順。”
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姜明珠逐漸握緊了水杯,沒有回應。
昨晚,可以說是她最好的機會了,甚至她都已經躺在了這個男人的邊上,隻要等這個男人睡着,她就可以手起刀落,報血海深仇,可是、人算終究不如天算,那幫殺手居然殺了進來,不僅沒有幹掉這個男人,反而将她等待已久的機會都給破壞掉。
再想下次能有這樣好的機會,那得再等到什麽時候?況且,這個男人已經懷疑上了她。
姜明珠此時内心無比複雜,她不知道該說天意弄人,還是該說這個男人命不該絕。
自己雇傭的殺手,居然反倒是救了對方,
“我去給你打飯。”
李浮圖起身朝外走去。
姜明珠擡起頭,望着他的背影,腦海中浮現起昨晚他抱着自己逃命的畫面,可是旋即,她的身體驟然僵硬。
刀。
她的刀呢?!
她現在已經被換上了病服,也就是說,有人檢查過她的身體。
她眼神如同刮起了大風的海面,頃刻間出現劇烈波動,她仍舊懷有僥幸心理,放下水杯,打算摸向自己身後,可是随即,目光不經意的一掃,在床頭邊的櫃子上,在她還沒有完全放下的水杯旁邊,她看到了一把水果刀,和她藏在背後的那一把,分明一模一樣。
她整個人猶如被定住,盯着那把靜靜放在那裏的水果刀,呼吸一時間都停滞了下來,繼而,猛然擡頭望向房門方向。
此時,李浮圖正好推門而出。
“啪”的一聲。
病房門緩緩合上。
姜明珠坐在床頭,眼神茫然若失。
他。
爲什麽不問自己?
爲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