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冒出了一名驚才絕豔的青年,年不過二十來歲,卻擁有一身驚人武藝,并且心氣極高,四處挑戰名門大家。
那些成名多年的武林明宿自持身份,本不願出手,怕落個欺負後生晚輩的惡名,可青年十分執着,隻要上門,對方若不接戰,絕不離開。
最後那些名門高手隻能應戰,雖是被迫,但也未嘗沒有讓這青年吃吃苦頭領教一下天外有天應心存敬畏的意思,可是最後這些武學大家卻一一被青年挑落馬下。
因爲年少,自然輕狂,這位青年不斷邀戰,卻始終未逢敵手,年紀輕輕,卻大有獨孤求敗之勢。
後來,他聽說栖霞寺的主持方丈是位高人,于是他來到金陵,登臨了這座栖霞山,在山門前公然邀戰。
那位大青年好幾個輩分的方丈大師開始并沒有露面,可在青年第五天登山的時候,他終于走出了山門。
那一天,在很多聞訊趕來的人注視下,栖霞寺的主持大師沒有出手,站在山門前,任由青年攻擊了三招,腳步未曾挪動半分。
意氣風發的青年看着接下自己三招卻一動不動的和尚,眼神劇烈波動,最後一語不發,轉身下山。
從那以後,就再沒聽到青年挑戰名門大家的消息。
可是第二年深秋,苦練了一年的青年再度卷土重來,可在他爬山的時候,一幕場景卻讓他暫緩了攀登武道巅峰的腳步。
高大的楓樹下,一大一小的兩個女孩手裏拿着竹籃,正在收集飄落在地的楓葉。
火紅的楓樹林中,她們穿着水綠色的紗裙,宛如火焰中的一道清泉。
一心撲在武道上的青年猶豫了下,然後改變了自己前進的方向,鬼使神差的轉身走了過去。
他或許當時永遠都不可能知道他這次轉身,會給他的一生帶來怎樣的影響。
“姐姐,師傅總說出家人要以慈悲爲懷,究竟什麽是慈悲?”
年紀尚小的女孩仰着稚嫩的小臉問道,不過十歲左右的年紀,梳着兩個麻花辮,純淨剔透的眼睛裏充斥着對這個世界的好奇。
被她叫作姐姐的女孩顯然要比她大上一些,身姿曼妙,正處于最美好的二八芳華。
“慈悲呢,就是心似菩提,用愛己之心,去愛世間萬物,我們跟着師傅修行,最終的目标,也不過是爲了變成一個溫柔慈悲的人罷了。”
女孩輕柔一笑,蹲下身,拾起一片楓葉,擦了擦上面的塵土,然後放進籃中。
小女孩似懂非懂,但卻覺得姐姐的話肯定沒錯,重重點了點頭。
“嗯!那我要好好修行,争取早日做一個慈悲的人!”
被栖霞寺主持當衆稱贊最具佛根的女孩笑着摸了摸小女孩的頭,“徵羽,以你的聰慧,我相信你肯定可以很早就修成的,至少,不用像師傅那麽久。”
小女孩也咯咯笑了起來,笑聲随着秋風,傳蕩在楓葉林中,清脆如鈴。
接着,她又有些疑惑的問道。
“可是姐姐,你讓我用愛己之心,去愛世間萬物,可是你愛世間萬物,世間萬物就會愛你嗎?”
一笑左頰會顯露出淺淺梨渦的女孩毫不猶豫,堅定的點了點頭:“當然。”
她望着滿山紅葉,“就像我們愛這裏的楓林一樣,我們把它飄落的葉子收集起來,好好珍藏,等到來年,它依舊會把它最美好的一面呈現給我們。”
聽了會兩女孩的談話,青年從藏身的一棵楓樹後走了出來,他的突然出現明顯讓兩個女孩驚了一下。
那個二八芳華的女孩下意識把小女孩拉在身後,警惕的看着突然冒出的青年。
“喂,不用緊張,我不是壞人。”
青年笑了笑,“你們是這栖霞寺的俗家弟子?”
通過剛才那句師傅,他才有此猜測。
看着隻不過是一位比自己大不了多少的青年,而且對方眼中也沒什麽邪氣,女孩眼中的戒備減輕了些,她猶豫了下,輕輕點了點頭:“你是來賞楓的遊人?”
青年搖頭一笑,看了看被女孩拉到身後卻睜着一雙清澈眼睛打量着自己的小女孩。
“我是上山來找一個老和尚打架的,那老和尚有點厲害,恐怕我這次也打不過他。”
青年自顧自念叨道。
女孩有些愣神。
來栖霞山上香的人有很多,祈願的也有很多,當然也不乏來這裏看風景的,可是來打架的,她還是頭一次聽說。
她覺得這青年有些古怪,不想在這裏多待,拉着師妹就打算離開。
“喂,我說了我不是壞人,幹嘛這麽急着走?”
以青年的身份,世間粉黛可以說任憑他采撷,可是以往他醉心武道,對兒女情長完全沒有任何興趣,但當幾分鍾前不經意間看到楓林裏這位穿着水綠紗裙的女孩的時候,他覺得自己的心莫名的顫動了一下。
此時見女孩要離開,他下意識就喊出了聲。
女孩并不是那種沒有禮貌的人,聞言,還是停住了腳步,回過頭來。
當她回頭的瞬間,正巧一陣山風吹過,楓葉林如潮水般蕩漾起來,如火楓葉随風飄落,有幾片正巧落在了女孩的頭發上。
雪膚、綠裙、黑發、紅葉......幾種色彩混雜在一起,在青年眼中形成了一幕足以刻骨銘心的畫面。
那一瞬間,他銳利的眼眸都出現了微微的恍惚。
“抱歉,我們來楓葉林遊玩,是有時間限制的。”
女孩歉聲道,接着拉了拉小女孩的手,“徵羽,和哥哥說再見。”
小女孩很聽她的話,乖巧的對青年脆生生喊道:“哥哥再見。”
女孩繼而對青年笑了笑,而且拉着小女孩轉身離開。
“喂,你叫什麽名字?”
幾秒後,身後再度傳來了一道呼喊。
女孩腳步微微一頓,猶豫了片刻,還是回應了一聲。
“館青絲。”
她沒再回頭,拉着小女孩,身影很快消失在輾轉飄落的紅葉裏。
那一年,青年再度敗北,可是他卻沒有任何頹然之色,随後的幾年,他年年都會登上栖霞山,爲武道,更爲滿山紅葉裏的那道倩影。
二十多年過去。
當初輕狂少年郎仿佛脫胎換骨,已經沉穩如山嶽,隻有那份相思沒變。
這麽多年,大哥二哥都勸過他,可是他都笑着沉默。
和對武道的追求一樣,他承認自己在感情上也過于偏執,可偏執,又有什麽不好?
世間縱有風情萬種,可他隻對那抹梨渦情有獨鍾。
哪怕她不愛他。
哪怕。
她已長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