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皆是靜默無言的看着這一幕，不自覺的屏住了呼吸。
其他人與江羽丞和上官婉勾結陷害帝姬也就罷了，畢竟都各有所求，但是慕青和不一樣。
他今日的一切，都是承蒙帝姬所賜。
如果沒有帝姬，便也沒有今日的黑騎軍副統領慕青和！
他畢竟是帝姬曾經最信任的心腹之一！
如果他真的背叛了帝姬，那麽今日難逃一死，并且在死後也将承受萬千唾罵！
可若他沒有...當年帝姬之死，又到底是怎麽回事？
無數雙眼睛，全部凝聚在了慕青和的身上！
慕青和擡眸，看向站在九層台階之上的那個女子，腦海之中一片混沌。
原來...
真的是她！
難怪自從他在曜辰國第一眼看到她，就覺得莫名的熟悉。
後來更是幾次三番的爲她的事情挂心。
哪怕覺察到她似乎對自己過分的疏冷客氣，他也沒有多想過。
他以爲，隻是因爲那相似的眉眼罷了。
可實際上，現在想來，相似的哪裏是容貌，分明是氣息與神态！
他側眸，看了肩膀上的紅妖一眼。
“你早就知道了，對吧？”
紅妖眼神微閃，将腦袋埋在了翅膀之下。
其實它也不是有意要隐瞞他，可是...
但慕青和卻并沒有要責備它的意思，反而是緩緩的吐出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擡腳向前走去，在中間的位置站定，而後再次微微仰頭，看向站在正前方的楚流玥。
楚流玥的心想是被什麽攥住，渾身也跟着緊繃起來。
其他人的背叛，報仇之後，她皆可以當做過眼雲煙，可是對于慕青和，她的心底卻始終有一絲不甘。
她不明白，當年那個沉默寡言，執拗非常，卻對她忠心耿耿的慕青和去哪兒了。
所以今天，她隻要一個答案！
她要他親口說！
短暫的僵持之後，慕青和忽然将手中的佩劍扔到了一旁，發出一道清脆聲響。
楚流玥眉心微動。
旋即，就看到慕青和又直接将自己身上的铠甲卸了下來！
因爲今日是上官婉大婚與登基大典，一切都十分隆重，連慕青和也是全副武裝，穿着黑騎軍副将的最高規格的铠甲。
此時，他将那一身黑色重甲脫掉，竟瞬間覺得身上輕松了許多。
好像忽然之間卸掉了什麽重擔一般。
旋即，他面對楚流玥，直直跪下！
膝蓋撞擊到地面，發出悶響。
“殿下。”
他忽然彎腰叩首，額頭抵在冰冷的玉石闆上，森冷的寒意，幾乎傳遍全身！
“慕青和背叛殿下，枉爲人臣，請殿下賜死！”
......
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在場諸人都沒想到，慕青和竟然會是這樣的反應。
他沒有争辯，沒有申訴，沒有抗議。
隻一句話，如此直白坦蕩的承認了自己的背叛！
在目前的這種情況下，這不是自己找死嗎！？
隻要他說自己沒有背叛，或者說自己是被逼的，或許還有一條活路！
可是——他沒有！
若是在兩年前，誰能想到，最爲帝姬信任的慕青和，竟然會走到今天這一步！
若他始終忠誠于帝姬，今日過後，帝姬執掌皇權，登基爲帝，他便是一等一的功臣！
可惜...
江羽丞看了他一眼，眼底劃過一抹暗光，但轉瞬即逝，很快他就垂下了眼簾，遮去了眼中神色。
楚流玥望着跪在下方的慕青和，目光平靜而冷凝。
所有人都看向了她。
這下，慕青和應該是隻剩下一條死路了吧...
一片沉寂之中，楚流玥再次開口，問道：
“你此刻所言，句句屬實？”
“是。”
“沒有謊言，沒有苦衷？”
“無。”
“你甘願自請赴死？”
慕青和依然跪在那裏，之前一直是抵着頭，聽到這話，終于直起身來。
他的臉上一派平靜。
“是。求殿下成全。”
字字句句，皆是在表明向死之心！
楚流玥頓了頓，忽然笑了笑。
”上次你求本宮成全你，還是爲了要去大荒澤。“
那時候，她雖然地位尊崇，但在朝中權勢不穩，慕青和便主動請纓，要去大荒澤入伍，爲她掙得兵權。
她一開始是不同意的，大荒澤何其危險，去了不知要吃多少苦頭，更重要的是連性命都未必能保住，成日在生死之間遊走，一不小心，就要永遠的留在那了。
可是，那是唯一一次，慕青和沒有聽從她的命令，在她的殿外跪了許久。
那時候他也說——求殿下成全。
隻是沒想到，數年後再聽到這句話，竟是他在求死。
慕青和聞言，心髒像是被什麽狠狠刺了一下，疼的他渾身微微顫抖。
他的神色有一瞬間的灰暗，但卻又迅速的低下了頭。
“求殿下——”
剩下的兩個字，卻是卡在喉嚨，怎麽也說不出了。
楚流玥看着他，輕聲一歎。
“既然如此——”
話音未落，她卻忽然看到紅妖在慕青和的肩膀上着急的揮動起了翅膀。
它繞着慕青和飛動，時不時的湊近，發出一道道急促的清鳴，似乎在說着什麽。
又或者...在勸着什麽。
但慕青和不爲所動。
見狀，紅妖急的不行，轉身朝着楚流玥飛去！
衆人隻見一團青色的火焰劃過半空，下一秒，就看到慕青和的那一隻青雀，竟是已經飛到了楚流玥的身前！
它撲棱着翅膀，緊張着急的看向楚流玥，似乎想說些什麽，急的眼眶裏淚水一直在打轉。
楚流玥心中一動，伸出手去。
“紅妖！”
她的手尚未觸碰到紅妖，下面的慕青和便忽然意識到了什麽，直起身來喊了一聲，眉頭緊鎖，語氣警告。
紅妖身子微微一顫，但還是落在了楚流玥的手中。
大顆大顆的淚滾落下來，打濕了它毛茸茸的羽毛，又墜落在楚流玥的掌心，微微發燙。
楚流玥看的清楚，它的眼底，是一片委屈哀求之色。
不行、不行啊！
不知何時，團子也已經出來，蹲在了楚流玥的肩膀上，看着這一幕。
難得的，這一次它沒有和紅妖鬧騰，猶豫了一下，反而飛了過去，在紅妖的身旁環繞，似乎也有些不知所措。
過了一會兒，它才用腦袋笨拙而小心的，拱了拱它的腦袋。
——别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