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魅閣生意紅火,不光是因爲老闆是朱家的二姑娘朱芸人們才來冰魅閣買胭脂水粉,實在是在雲州賣胭脂水粉的她家的質量最是上乘,其他家的比起她家來差了差不多一個檔次。
不過其中也不乏有些打算與朱芸認識的達官貴人,畢竟雲州誰不知道雖然朱芸已是三十有四,可模樣望着不過才二十七八歲,并且光是其身段就比許多女人的好,更何況這位朱小姐還更加的有手腕,否則朱家也不會一手把控着美玉女人溫泉三大寶之外再獨占西南道三成鹽道生意。
若是娶了這麽一位女子,不說少奮鬥一輩子,至少是少奮鬥半輩子了。不過這麽多年過去,朱家二姑娘就沒有瞧上個男子,大家也隻能是望洋興歎。
如今雲州三大家族,朱家因爲當年支持田辛的緣故現如今勢力最爲龐大,另外兩家哪怕聯合起來估計也才能是其對手,或者還不如。
外人瞧見的朱芸幹練而又知書達禮,這樣個中正女子無論是相夫教子還是獨當一面都可以,也難怪當初外人誤會田辛田大人也對這位朱姑娘有情意。
若真如此,大家也都樂見,畢竟郎才女貌,而朱家也希望能和令尹府關系更近一些,這些年靠着田辛他朱家生意早就做出了西南道之外,無論是黃州還是在涼州都有他們的商号,家産比以前足足翻了好幾倍。
可惜,朱芸和田辛沒人和外人認爲的那樣有着男女之情,兩人更多的是合作,而現在冰魅閣裏淩衍也看得出來,朱芸不是個能說好話的人。
不等自己說要問什麽事便将姿态放低了下來,這樣無論自己接下來說的是什麽,她朱芸都能有借口不能回答。
“我的身份暫且需要保密,不許和外人說,若是犯了錯那你們朱家的生意我會交給另外個姓朱的人,他以前也是經商的,應該不會敗家。”
淩衍口中所說的另外朱姓之人便是朱思,不過這開始時候就是吓唬一番,當然若是真的朱芸半點實話都不肯講的話,很有可能就是實話了。
朱芸半欠身子,說道:“明白,剛才大人所說的要詢問,不知是何事?隻要朱芸知曉,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嗯”淩衍答了一聲,然後瞧了她一眼問道:“雲州羅家的事情你應該聽說過吧?”
朱芸心驚,那是田府二公子弄出來的麻煩,不過當時以爲那羅家不過是個小家族,上頭又不認識什麽厲害的人物,所以田賜行事肆無忌憚了些,竟然害了人家一家的許多條命。
而現在淩衍又問起這件事,朱芸有些擔憂,莫非是羅堯那個姓羅又姓黃的女兒将這事告發到了欽差大人那裏去了?
朱芸雖然心底活泛,可臉上還是鎮定自若,點頭回道:“聽說過此事,不過據說那羅堯是牽扯進了樁命案之中,而後來他家裏不知出了什麽問題竟然打殺了府上并非是奴籍的好幾位下人。大人您也知道,這按照咱們大正律法,可不得抓進大牢裏去嘛。聽說羅家還有個黃“羅”青琏逃了出去,如今官府現在都還在追捕這個兩姓女子。”
羅青琏也叫做黃青琏,其父在她兩歲的時候請算命先生算過,她的女兒羅青琏除了姓本家羅之外還必須有個黃姓,這樣以後才能逢兇化吉,如今果真是靈驗了。
淩衍沒對朱芸說起羅家慘案是田賜在背後胡作非爲的緣故,其實現在他都還并不是特别清楚到底是不是這樣。
至于爲何要來找這個與田辛關系不錯的朱芸說這件事淩衍卻是覺得既然來了你田辛的地方理當和你打聲招呼。
反正淩衍是鐵了心要是羅家的事情真的是因爲田賜惡意造成的,那他就得好好收拾下田賜,其實這也是淩衍在耍性子了。
他在西南道待的時間應該也要完了,而在臨走之前他得好好向田辛發洩下怨氣,怨這位田令尹爲何當初就那麽放任楊家折騰他。
不過若是田辛知道就算沒他謝華華也要來他田府去鬧騰一番的話腦袋應該會更加疼。
“霜兒,去給這位淩公子倒杯好茶來,對了,我抽屜的第二個格子還有小半袋尖青你速速去拿泡好。另外給阿清講,待會兒新進的貨應該到了,你讓他去看一下,别打翻了。”既然淩衍在坐着,沒有離開的意思朱芸就走出屋外對一直守在門外不遠處的貼身婢女說話,她講完話的時候眼睛不着痕迹地對霜兒使了個眼神,這個叫霜兒的姑娘今年才剛十五六歲,正是女子最美的年華時候。
而這樣的年紀的女子,如果不是因爲她在朱芸手邊做事早都被主人家嫁了出去以做利益交換,她們都是有着奴籍在身的人,祖上應該是有着某位犯了大錯,然後禍及子孫她們脫不了奴籍。
入了奴籍的人生死都是掌握在主人家的手裏,這個霜兒前些年被朱芸在街上閑遊時候發現原先那個主人對她打罵不停,出于心善她将女孩的奴籍從她原主人那裏買了過來,然後重新取了個名字霜兒。
霜兒服侍她自家小姐也馬上快要有五年時間了,兩人之間也有着十分的默契,所以當朱芸對她講完這話的時候她輕巧地望了裏屋一眼,随後快步離開。
不過等她離開之後,這位霜兒姑娘卻并未走回冰魅閣的朱芸房間,因爲她清楚小姐的抽屜裏根本沒有尖青茶葉,而她以前聽小姐說過,田大人的書房第二層抽屜經常都放着尖青茶葉,小姐如此說話那就是讓她去找田大人了。
另外阿清不是早就因爲弄砸了一批好貨被小姐你趕出閣了嗎?幸虧是她沒問。
霜兒離開後,朱芸進屋歉然道:“是朱芸考慮不周,大人來坐這麽好會了都忘記給大人送茶水來,還請大人稍等會兒。”
淩衍摸着椅把笑道:“沒事,看來冰魅閣的生意的确是好,朱小姐有沒有興趣把生意做到京城去呢?”
朱芸自嘲,忙稱并沒這麽大的野心,在這邊能掙點養家糊口就夠了。淩衍也不再講這話了,兩人又随即講着些瑣碎話。
外面,霜兒走的時候她心底有些緊張,小姐這麽多年了好像都沒有這麽緊張過,而剛才那帶着個奇怪孩子的公子不過才和小姐見上幾分鍾時間就讓小姐這麽緊張,霜兒想不出來這是爲何,不過她也不管想這麽多了,就立馬出了冰魅閣往田府而去。
這泉陽城共計有着十三股溫泉,而其中最大的那股坐落于田府,這個田府便是雲州令尹田辛所在的官邸。
田府占地不小,當然比不上赫州楊應風原先在的那座如意居。
幾度回廊,廳堂遊走需半天,府裏山水有相逢,在西南道要說什麽最多?非石頭莫屬,各種各樣的石頭都有,奇山怪石被達官貴人們花着大力氣搬到了自家府邸裏裝點門面。
而在田府就有這麽塊高足有一丈寬兩丈七尺的花崗石,這塊石頭被熟練的工匠打磨掉四角棱角,然後削去多餘的部分之後這塊石頭便被擺放在了田府中廊,既當做屏風,又當做雅俗共賞的物件,上面勾勒着一副壁畫,題名爲錦繡山河。
錦繡山河四字是田辛題寫,然後又石匠使用精巧的手段臨摹上去,四字大氣磅礴,其中也能望出來這位雲州令尹的膽魄格局是不小的那種。
石上壁畫便稀松平常了些,都是些外面能見的山山水水,當初這些就是照搬泉陽城外三七坡景色雕刻的,不過因爲田辛題字之後這錦繡山河碑便要清貴了許多。
田辛并未故作清貧,大正幾十年前曾有位士子寫了一篇答辯:有兩任縣官,其中一任縣官不貪錢财卻無能無幹,導緻其治下民不聊生,百姓苦不堪言,而另外一任縣官貪污受賄卻有真才實幹,将境内治理得井井有條,百姓安居樂意。
若是說讓人選擇,是應該選那位無能縣官的不貪清官呢還是要那位擁有真才實學的貪官呢?
當年朝廷鮮明的分爲兩派,而田辛就是堅定的選擇了後者,在他看來官員貪念權财并不可怕,隻要你能讓百姓安居,讓朝廷安穩便是好官,而一個平庸無能隻知道博取清官名頭的好官于國于家都是禍患。
所以田辛在成了雲州令尹之後,大肆揮霍錢财修建了這座田府,至于在城中央的那座令尹府就更爲輝煌。
今日田府來了個身着淺色襦裙的婢女模樣的女孩,她拿着門環輕輕敲響了偏門,門房聽見了動靜開了門來,一眼就認出了是朱家二姑娘身邊的丫鬟霜兒。
朱家二姑娘和自家老爺關系頗深,多次前來府上拜訪過,一來二去他們這些做下人的自然也認識了霜兒。
田府的門房有着七八人,開門的是年紀最大的一個,得有古稀之年了,他很是和藹,是田辛在當年上任雲州令尹的時候路上遇見的位乞丐,見他可憐便帶着一同到了泉陽城來。
老門房和顔悅色的對霜兒說道:“霜兒,你不在你家小姐身邊怎麽跑這邊來了?還跑得滿腦袋的汗,有什麽急事也慢些跑小心摔了。”
說着話的時候老門房已經從兜裏拿出了塊黃帕子替霜兒擦掉額頭上的汗,眼神很是溫柔。門房有時候就想,要是那年他那老來才得的女兒沒被餓死的話,應該也有霜兒這麽大了。
霜兒喘了口氣才說道:“小姐讓我來找田大人,鍾伯,田大人在沒有啊?”
“在,我帶你去。”
姓鍾卻沒有名字的老人拉着霜兒的手進了田府,心裏臉上都挂着笑。
雲州田辛不論他到底是不是有做主西南道的野心,但他的确是讓雲州再無人因吃不上一粒米而餓死,也讓如鍾伯這樣的無家可歸的人能活下來,并且有溫飽。
田辛此時此刻正在書房,臨窗而作,此前陽光太大竟然照了部分進來讓他覺着刺眼,所以他就扯下了簾子遮住點太陽。
“這蘇坡倒是有些本事,能寫出這樣一份十三策來,若真依照他所寫的一策一策的實行下去,赫州飛騰指日可待。”田辛左手拿書,右手擡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葉是尖青。
至于他所看的書并未是看裏面的内容,而是望書中夾雜着的幾頁紙,這是赫州那邊的人送過來的關于蘇坡所撰寫的針對赫州當下局勢以及未來計策的十三策,今早上才剛到。
好幾年過去了,田辛早就不是當時初到西南道的萌芽,現在他已是棵參天大樹,攀枝錯節,樹根遙遠到長在赫州土壤上。
蘇坡所撰寫的十三策并未說給任何人聽,而且現在也都還沒有開始正式實施,田辛趕在此前就得到了這些看來他在蘇坡身邊必定安排着的有人。
粗略看了遍,田辛便放下了書,反正無論知道不知道,現在赫州那邊隻要淩衍還在一天他就不能做任何搗亂的手腳。
突然,田辛聽見書房外面有腳步聲傳來,他皺了下眉頭,田府誰都知道田辛有個習慣,隻要他在書房的時候院子裏一個人都不許留,而且不許外人前來打擾,哪怕是夫人都不行。
田辛撥開簾子往外看了看,是老門房和朱芸身邊的婢女霜兒。
“她來做什麽?”田辛疑惑,對于朱芸這個女人他自然沒有外界人以爲的喜歡,不過對于朱芸他确實是有着感激,若非她當年竭力說服朱家支持自己,雲州也不會那麽快被自己掌握,或者現在自己都還是一抔黃土了呢。
老門房輕輕叩響房門,講:“老爺,朱小姐的婢女霜兒說是有要事和老爺講。”
進屋之後,霜兒原封原樣的将朱芸說的話重複了一遍,随後她就急忙告辭了。
等後來,霜兒急促的走進朱芸身邊,面帶緊張說“小姐,那半袋尖青并未在抽屜裏啊,霜兒找了好大功夫都沒找到。”
朱芸先是不高興地哼了聲,随後又突然恍然大悟說是忘了那半袋尖青是被她大哥拿了去,她揮斥霜兒出去後就忙對淩衍道歉。
淩衍起身表示并無什麽關系,既然茶水都沒喝上一口那也再沒待下去的必要了,随後他和斷水流在朱芸護送下出了冰魅閣,斷水流在他和朱芸講話的功夫臉上就撲滿了胭脂,這小屁孩自個去招惹的怪不了誰,淩衍瞧着覺得好笑。
這和尚是一點和尚模樣都沒有,這老闆朱芸說話謊話連篇的模樣倒真的是商人,重新走在煙雲路上的時候淩衍歎了口氣,這次湊巧負氣來雲州和田辛作對赢面是小得很啊。
兩邊算盤都打響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