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之人若真是姬紅衣的話那的确是讓淩衍足夠驚悚的,當年東蜀國祚破碎,當時關押于東蜀皇宮地牢之中的罪孽妖人雖逃過東蜀國君屠殺令,可卻不是人們預料中的妖人孽障等逃出生天。
大正朝作爲當世情報集團最爲完善的國度自然自然知曉東蜀皇宮底下有着座關押許多殺人魔頭,如東蜀妖女這樣的魔頭不說成千但也超過了兩位數,若是将這樣的魔頭放了出來必定是生靈塗炭,大正鐵蹄大軍覆滅東蜀國度之後,對于這幫亡命之徒不僅沒有手下留情,而且更是下了屠殺令,一個人都不許放過。
魔頭犯人們個個都被封閉了真氣,對于遭遇的屠殺反抗無效,就算偶爾有幾人僥幸掙脫束縛大開殺戒,可在鎮世王率領下的鎮世軍剿殺之下又如何翻騰起來什麽大浪,何況朝廷軍伍之中同樣有着武道高手,自然不會眼睜睜望着這些人屠殺無辜。
據淩衍所知應該是無一人生還的,沒想到還有着東蜀妖女這個落網之魚。淩衍并未懷疑這個女人的話,姬紅衣這個名字可不是誰都有勇氣敢承認的。
面對這個曾經殺人如麻,更恐怖的是她還嗜好吃人肉,不過淩衍現在好奇的是姬紅衣爲何跑到了安山城這座小縣來。
“既然你是姬紅衣,那我也給你透露下我的身份,免得你以爲我還不配與你說話。”淩衍輕松地說話,可姬紅衣還是一臉不屑,那個時代魔頭衆多她姬紅衣好歹也能排進前五,能站着和她講話的不過區區幾人,眼前這個年輕人雖然以如此年紀就有一流大師實力十分罕見,可到底與當初她的實力差了不止一籌,若非虎落平陽,如何會淪落到被犬欺的落魄下場。
淩衍十指交叉,他嘴唇薄厚一般,不過現在因爲光線原因看着嘴唇薄得很,他緩緩地說道:“你已經知道我叫淩衍了,我父親呢其實你也應該認識。當初你們被關押東蜀皇城,東蜀國君一死本來你們這幫将死之人沒了東蜀束縛馬上就要解脫活命了,可最後卻遭遇了我大正更加血腥的鎮壓屠殺……”
淩衍還未講完,姬紅衣竟是騰的一下身子僵硬地站了起來,她的眸子逐漸轉變,從陰冷變爲憤怒,雙手揪着紅衣十指骨節輕聲爆響。
既然淩衍都識破了她的障眼法,再裝神弄鬼的讓人以爲她姬紅衣僅有個腦袋就活也就沒必要了,隻是就算她露出了身體也還是像鬼比像人多一些。
“你!是!屠夫的兒子!”姬紅衣咬牙切齒,若說他們這幫當初被關押于東蜀皇城的惡人魔頭來說最大的仇人除了東蜀皇室以及那全武門之外便是當年的大正朝鎮世王淩遠山,若非那人他們早就逃脫升天過着逍遙日子去了。
早先時候淩衍提及淩遠山這個名字的時候他還未細想,以爲就是個重名的人,沒想到這淩衍口中的淩遠山就是那做夢都要千刀萬剮的大正鎮世王淩遠山,她心裏恨啊,若非那個人她何至于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淩衍對于他的反應不意外,這天下敬仰他父親的人很多,可憎恨的人更多,而且遍布天下,大正疆域之外的南北兩地,境内同樣是仇家數不勝數。
可虱子多了不怕癢,身爲人子的淩衍也從未有何後悔過,他從出生就有外人奢求一輩子的富貴,而得到這些的同時代價也來了,他在京城遭遇刺殺的次數屈指可數,可隻要出了京城遇見的刺殺至少數百次,而且每一次都差點死了,淩衍能長到這麽大年紀其實也是殊爲不易。
淩衍站起身來,背對着姬紅衣,眼睛盯着那紅燭,這鬼樓已經很久沒有光了,現在半夜冒出紅光或者路過的人都要吓死。而盯着淩衍的後背姬紅衣也并未準備做那偷襲手段,不是無意,而是有心無力,現在她的氣機早就紊亂無比,生機更是僅憑一口氣吊着。
“呼”淩衍張口吹滅了紅燭,這間屋子就又隻剩下亮度最暗的燈籠能夠照明,然後淩衍又拿出火匣子重新點燃了紅燭,這根紅燭放了這麽多年也沒融化實屬難得,淩衍歎了口氣,背後毫無動靜,姬紅衣果真是一點當年勇氣都沒了啊。
他依然未轉過身,背對着她說道:“當年我父親用八百勇士屠殺了你們這些手上沾滿了無數無辜鮮血的人。當我知道這件事的時候我有天問我父親,爲什麽不将你們收爲己用而是直接殺死呢,父親笑而不語,後來他也一直沒對我提起過。等見到你現在我才明白,不是不能也不是不願,而是你們這群人心中自有黑暗,根本無法降服。孟聖人曾言人性本善,可比孟聖人還要遠上幾十年的某位不知名的賢德也說過,人性本惡,我比較認同于後者,所以你們當死,死得理所當然。”
不顧姬紅衣要吃人的目光,淩衍轉過身來與她對視,這喜好吃人肉的魔頭妖女現在還能張口嗎?淩衍當然知道姬紅衣并不是真的吃人肉,而是榨取人體精氣來壯大她本身的氣機,這種近乎變态的掠奪天地不容。
從她姬紅衣修煉了邪功的時候便就注定她這輩子就如鬼了,所以那奇怪道士下山之後随筆所寫的鎮鬼符才能将她困在這緣起樓裏整整五年。
五年時間她出不去,因爲那道鎮鬼符蘊藏了天地道法,一旦她意圖沖出去便會自動降下紫霄雷霆。而且就算她不主動進攻,每月逢四的日子都會有着百道驚雷砸下,而且這驚雷如同長了天眼無論她躲藏于何處都能被找到,五年下來她被這驚雷砸去了半大條命。
屋裏陷入詭異的沉寂氛圍,淩衍随意的遊逛着,手裏拿着本鋪滿灰塵的古書,竟是東蜀第二代國師柳钏親筆撰寫的山水志,書中詳細描寫了東蜀國境内的寸寸山河。
東蜀多大山,河流也是穿插于大山之中,奔騰不息激流勇進,柳钏用雙腳走遍踏遍東蜀國境,撰寫的山水志爲東蜀兵力部署提供了最好的參考。
而當時山水志還是東蜀的禁書,任何人不許私藏,一經發現滿門抄斬,畢竟這樣一本書無疑是本東蜀全境地圖,若是被他國拿到仔細揣摩或許就能找到攻破東蜀的破綻。自從東蜀破滅之後,這本柳钏寫的山水志才流傳出來,雖然東蜀已滅可這本書同樣爲後來的大正朝對于東蜀改造起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不過淩衍以前看的都是譯本,至于珍本原樣早就随着柳钏身死而一同煙消雲散,而淩衍沒想到的是現在這西南道一座下縣的安山緣起樓裏居然藏有這孤本原本,淩衍了然,必定是這位姬紅衣偷摸拿到的。
逃命的時候竟然還有這麽閑情功夫偷書,可真是藝高人膽大啊。
既然淩衍一言不發,斷水流就更加不知道該說什麽了,此時夜色已經逐漸削減了幾分,黎明到來的時候也不久了。
姬紅衣臉色突然猙獰從椅子上站了起來,大聲道:“既然你是屠夫的兒子,那你還費什麽話,趕緊把我殺了啊。”
當年逃過一劫,可那也是九死一生,出來之後也并沒有外人所想象的那種逍遙無邊。
面對着鎮世軍最擅長殺江湖武道高手的八百勇士,她姬紅衣逃出來之後實力就縮水得十分厲害,再加上需要逃脫大正朝廷的追殺,能活下來就萬分難得了,後來隐姓埋名在安山城住了下來。
她以爲這輩子和鎮世軍的人再也沒有任何瓜葛,可沒有想到現在竟然遇見了淩遠山的兒子,而且現在生死掌握在此人的手中。
淩衍冷漠着說道:“你是該死,可你死之前能否告訴我你爲何在緣起樓,當年的那晚上緣起樓究竟發生了什麽事。”
這妖女的死活他自然不在乎,不過對于當年緣起樓所有人如同人間蒸發這奇怪事情他有興趣。
姬紅衣桀桀一笑,講道:“那些人不過是我養出來的養料,你應該知道我修煉的是什麽,需要大量人體的血肉内隐藏的氣,我把她們養的很肥了,到了該宰的時候自然是不能猶豫的,那晚緣起樓七十八個人全都被我殺了取其血肉。當年從巴都逃出來差點死了,後來傷勢不僅沒有好轉反而更加嚴重,我蟄伏在這安山城不敢随意出手,因爲那個時候朝廷對我們這些人的追捕從未松懈過,所以我隻能忍着。”
“後來我便暗中培養了眼目,讓其建了這個緣起樓,這滿樓的人都是我的養料。”
淩衍半信半疑,就算你殺人可怎麽可能一點動靜都沒有傳出來呢?淩衍盯着姬紅衣,冷聲:“最好告訴我實情,或者我一下子心慈手軟讓你得以繼續殘喘。”
姬紅衣作爲多年的老江湖何曾會被淩衍這個連江湖都沒進過的人吓唬呢,所以她隻是冷眼瞧了下淩衍便繼續無動于衷。
不過姬紅衣不知怎的突然又決定多說些,講道:“你比你老子聰明,可惜聰明人最後死的都很慘。當然淩遠山死得也不算是好下場。”
“我需要答案,而不是聽你在這裏胡扯。”
“好,緣起樓是座青樓,靠簡窈支撐你知道吧。”
“已經有過了解”
“簡窈是我從一山莊之中尋找而來的極緻美人,西南道被外邊的人嘲諷窮山惡水,可山水才能養育出極緻美人,簡窈便是顆被深埋于山中的美玉,縱然沒人打磨可也美麗得讓我都驚爲天人。”
“她一出世,西南道的男子便頭破血流的都想要接近她,哪怕是看她一眼便都心滿意足。可你應該知道,紅顔禍水,簡窈的美被有心人傳到了你大正的京城而且不知又是誰打算将簡窈送給你們的皇帝陛下。”
“美人薄命,英雄難活,這都是難以改變的命運,若是簡窈真被天子召見,必定占據至少妃嫔之位,可惜後來簡窈便死了,那個時候大正皇帝都還沒能知道西南道有這樣一位美人。”
淩衍沉默,簡窈之死大概是和京城有關,隻是所有人都以爲不曾有關系。
“爲何你不護住她?”既然簡窈是你姬紅衣刻意培養出來的,你會眼睜睜看着她被人殺死嗎。
姬紅衣懂得淩衍的心思,她自嘲地笑了笑:“你不知道前來殺她的竟是個比我還要厲害的高手,後來知道殺手就是你們大正的金縷衣的某位金衛,當時若非我察覺得早躲了起來,你也不會有這個機會和我說話。”
“金縷衣的金衛?”這就讓淩衍有些吃驚了,金縷衣直接受命于大正皇帝,而大正帝也毫無理由殺簡窈啊,随即淩衍悚然,姬紅衣輕笑,隻是她現在臉蛋太過吓人,笑反而不如不笑。
“猜到了吧,金縷衣也不是你朝天子的一言堂,其中也有着别人的觸角。不過我思來想去,指使這位金衛殺人的應該是皇宮裏的某位女人,隻有那裏面的女人才會這麽敏銳的得知外面有簡窈這樣如此美麗的美人然後這美人還意圖接近天子。”
“你是說是宮裏某位娘娘害怕簡窈進宮後坐大波及她的地位,從而趕在我朝陛下之前把人殺了?”
“不錯,不過你驚訝的不應該是爲何一個後宮女子竟然能使得動金縷衣的金衛嗎?金縷衣本該是大正最爲缜密的集殺探查的地方,從來都隻是聽命于皇帝做事。現在卻被個女人滲透了,這大概有什麽征兆嗎……”
淩衍阻止了姬紅衣接下來還要說的話,他不再想聽了,宮裏面的事他不想摻和也根本不敢隻是他心底有些想法,某種意義上幾位皇子誰執掌了金縷衣誰就能成接下來的天子,而現在宮裏有位娘娘能叫的動金衛,若她爲某位皇子的娘,那是否意味着儲君昭然若揭。
散去這些胡思亂想,淩衍擡頭看了眼姬紅衣,然後讓斷水流跟他一同出去,門外傳來他的聲音。
“箱子裏的東西便當送你了,不過你記住,你欠我一條命,以後記得來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