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來了雲州地界淩衍便不着急忙慌的去泉陽城尋田辛的兒子田賜的麻煩,做事嘛循序漸進才算正常,況且淩衍也不傻,這麽冒冒失失的去泉陽說不定人沒逮到可能還會被已在自己心中打上個奸滑定義的田辛擺上一道。
既然要去,便需做好萬全的準備,淩衍與斷水流進城的時候倒是沒有被守城的衛士讨要那如同敲門磚的錢,不過大概也是瞧着兩人風塵仆仆的樣子大概也榨不出什麽油水來才不動那份心思。
不過既然沒有銀子,進城的時候淩衍與斷水流都被搜身搜查了個遍,這段時日朝廷與多年以來盤踞大山的土匪山賊作戰,而安山城作爲與貪蒙花離山相隔不遠的城池盤查自然比其他地方的城要嚴格得多,雖然這幾日下來一個真的山賊倒是沒看見,那些刺頭被抓進去的不少,要想出來又是免不了一些銀子,不過民不與官鬥,認了呗。
淩衍同斷水流不厭其煩的被盤問着從何處來又要往哪去身上帶了什麽,淩衍隻講斷水流是他的弟弟,兩人是黃楠郡人士,前往泉陽城投奔親戚,又拿出早已備好的戶牒這才讓兩人通行。
剛進了城門斷水流就猛拍了淩衍的大腿,大聲道:“可以啊,連夜就能弄到這麽一份足以真假難辨的戶牒來,果真是大官有的本事。”
淩衍自然不屑炫耀,監天司遍布天下,哪怕是在小小的讨米鎮都有些人手,而且手上的權利不輕,淩衍讓他們提前去向赫州城的監天司要來了一份戶牒,憑其手段弄上以假亂真的戶牒自然是簡單得很。
忽然,斷水流又驚喊然後怒罵:“這幫天殺的衛士,怎麽連小孩子的錢袋都不放過。”
原來斷水流瞧見個賣燒餅的小販正叫賣着,小孩子嘛雖說他原先是個出家的和尚可到底嘴饞,而他出寺的時候老和尚自然不能讓自家的弟子兩手空空,給了些銀子,可剛才那裝着差不多二十多兩銀子竟是被守城的衛士搜身的時候順帶摸了去。
哭天喊地的說完後斷水流便是打算悶着腦袋沖回去讨要,不過馬上就被淩衍拉住了,笑道:“你就這麽去了人家憑啥還你,再者你這個樣子小心去了被人賣了哈。”
斷水流心受十分打擊,這下子真的讓他很是覺得外面世界太不好,見淩衍幸災樂禍他喝道:“笑什麽笑,我的錢袋都被拿了,你都你以爲能幸免于難嗎?”
“這個自然。”淩衍何等身手,尋常守城的衛士如何能從他的身上偷東西,淩衍掏出錢買了一大一小兩個燒餅,小的一個給了還在生悶氣的斷水流,另外大的當然是自己抓着吃。
“喂,你不是說讓我跟着你混嗎?怎麽現在我被别人欺負了你都不知道幫我教訓他們。你要明白偷我的錢便是對你的不尊重啊。”
淩衍何嘗會上這種低級到爆的激将法,兩人一路走來早已是饑腸辘辘,而且淩衍還算着身上竟是有些酸臭味道,在那輛商隊的車馬上待的有些不舒服,然後兩人就先找了家客棧住了下來。
“先給你八兩銀子過日子,自己好好保管,若是弄丢或者再被人偷可就沒了,我也不會再給。”
随手扔出的碎銀子斷水流即是小心翼翼的接着,一方面又吃驚這淩衍可真大方啊,廟裏一年到頭也才花銷七十兩銀子左右,出來的時候師傅把存了好多年的銀子拿出來也才二十一兩,現在淩衍随手就給了八兩啊,斷水流眼睛頓時放光了,那是對銀子的渴望。
反正銀子打點足夠,客棧老闆店小二這次對淩衍和斷水流那都是當太爺一般供起來,這安山城雖說多的是來往商隊,所以城中不乏兩州商賈富甲,可那些個做生意的商人精明得很,對打尖所住客棧的人哪裏舍得多打賞。
而淩衍一出手便是一二兩,店小二眼睛都直了,他一年到頭拿到手的也還沒有這點錢呢。
斷水流重新換了件衣裳,現在雖還是光頭,也還頂着戒疤,而他爲了遮掩便買了頂帽子,剛好遮住锃亮的小腦袋,帽子是個藍白相間的,邊上還有花印,也不知他怎麽想的,不過戴上之後還挺可愛。
再加上斷水流生得便是清清秀秀,大眼睛小嘴巴,鼻子更是惹人憐愛,唯一缺點就是這家夥的眼睛總是讓人覺着不像個剛八歲的孩子,更像是個愛耍小聰明的大人。
瑕不掩瑜,反正如同換了個模樣的斷水流在客棧裏惹來了那些妙齡女子鈴铛般的逗笑,而斷水流也不知從哪學的下流手段,竟是故意劃過這些姑娘們的手,還邊摸邊說“我斷水流長大了便再來與姐姐好好說話聊天解悶。”
這斷水流的姿态在情場老手淩衍往來很是稚嫩,他在這個年紀的時候京城哪家樓的姑娘不是被他淩衍逗得笑顔如花,花枝招展的,不過淩衍還是撐着腦袋,自言自語:“這家夥以前真的是在菩薩坐下誦經念佛的小沙彌們?怎麽覺着該是在花樓裏混迹長大的。”
不管斷水流,淩衍離了欄杆坐在二樓臨窗的位置上,喚來跑堂小二讓其沏上一壺老酒然後再做三兩個下酒的小菜。
酒菜未來之前淩衍便将目光放在窗外的街市,這安山城麻雀雖小,卻也是五髒俱全,進城之後一條軸道直通縣府衙門,淩衍視力極佳,所以甚至能望見那縣衙外的鳴冤鼓,不過那鼓已是好久沒有動過的痕迹,因爲上頭還有鳥窩。
而淩衍所在的這家客棧也是處于這條軸道上,以客棧爲中往左是菜市商鋪,往右是大量的宅子,至于再往其他處看便就沒有什麽看頭了。
此時正是菜市商鋪繁忙的時候,熙熙攘攘,經驗老道的獵戶在被黑心商人繼續壓低價錢的時候臉色便是十分難看,而那以低價收購了張極佳虎皮的商人心滿意足的繼續尋找瞧得上眼的好東西。
老酒已來,菜還未至,剛才淩衍已吃過些墊肚子的東西,所以算不上對己不好的空腹飲酒,況且這老酒還是溫熱過,喝下半杯已是有些暖胃。
“小二,安山城可否有過山賊入城的劫掠的時候?”淩衍叫同守在自己桌前伺候的跑堂小二和顔悅色的詢問,小二對于這位有錢的主自然是樂意講話。
“有過,不過那也是挺多年時候以前了,自咱們現在的令尹大人上任以來,我雲州開阻除弊,兵馬充沛,那些山賊土匪都不敢輕易劫掠我雲州的一城一村。”
談及此的時候店小二臉上便是不由自主的挂着自傲的神情,安山城是雲赫兩州接洽的地方,所以身在安山城的雲州百姓對于兩州之間的不同最爲明顯,赫州疾苦比之雲州多上豈止三五倍,而這些皆是因爲現任雲州令尹田辛。
淩衍将手中的半杯酒一飲而盡,酒雖是溫熱可也有些殺燒心至于燒喉嚨便更不用說。
見微知著,一縣安山的尋常客棧小二便都知道雲州積弊能改善爲田辛之功勞,所以淩衍也不得不承認治理政務田辛的确是厲害。
不過對于朝中那些傳言說田辛或者可入主六部之一,甚至可能成了未來文官之首的大學士之位淩衍僅是覺得前句大概的确是能,可後面那句便實在不能承認。
淩衍不意外田辛未來能到一部侍郎甚至是尚書的位置,畢竟以他能力才幹勝任得了,不過大學士一職就又與其下尚書侍郎這類不同。
大正大概再也不會出現如曾經宰相段平這樣的人物,因爲大正皇帝已決定不設相位,而文官之首便屬于大學士,現在文秀當這個大學士人人信服,而這也是當大學士最基本的本事,這一點最起碼田辛就難做到。
“這位客官,你應該不是西南道的人吧?”見着淩衍問着這些店小二又自開句話題問,淩衍歪着腦袋笑着點了點頭,問:“你是如何看出來的呢?”
店小二是個長着對虎牙的白面年輕男,所以他笑起來便不像尋常的西南道的百姓,他笑道:“我不是看出來的,而是聽出來的。”
“嗯?”
“客官,你說話的時候口音乍一聽的确和赫州那邊差不多,可小的到底在客棧了待了挺多年。每年接待的赫州來的客人也不少,他們說話的時候和客官你說話的音有着不同。而我雲州這邊口音與客官你的就更不一樣了,所以這才聽出來。當然更主要的是西南道這邊應該是尋不到如客官你這般氣質的人。”
“哈哈,如你所言我并非是西南道人士,你這人還挺細心的。”淩衍自己都未仔細聽過自己學的西南道口音,沒想到這一個小客棧的店小二便有這樣的細膩心思,倒是難得,這雲州讓田辛弄得的确不賴啊。
下酒菜也上齊了,從姑娘花叢中離開來了的斷水流一屁股坐在了淩衍身邊,然後便拿着筷子自個吃了起來,至于酒這小家夥卻是在偷摸嘗了一口後便再也不要去喝了。
淩衍撚起塊炸得金黃的土豆條放進嘴中,在土豆條上還鋪蓋了些紅更誘人的紅色辣子面,這樣吃起來味道更加的好,淩衍也是到了西南道這邊才知道東西竟然能夠如此得吃,油炸的花生自然也是與酒總是作伴。
斷水流懶得用筷子便直接用手指抓起一把然後再慢慢地吃下去,淩衍也不嫌棄繼續從盤子裏夾吃。
其實他現在也不明白帶着斷水流是爲何,不過既然把人家從菩薩那裏請了出來總得好好招待些,不過淩衍也打算等回京城後便把斷水流放在府上,畢竟走哪都帶着這麽一個拖油瓶的确不方便。
“你經常往外看是看什麽呢?”吃得滿手都是的斷水流将手指伸在嘴巴裏去掉剩餘的滋味,然後眼帶疑惑的也同淩衍一樣瞧向外面,可卻沒什麽好看的啊。
現在淩衍十分懷疑這斷水流以前必定是個徹頭徹尾的假和尚,否則現在怎麽這樣子放縱。
“你吃你自己的東西吧,接下來我帶你去一地,到時候讓我見見你這個被你師傅萬分看好的斷水流有什麽神奇的。”
淩衍不直接前往泉陽城除了是打算循序漸進之外還有個原因是想要印證一下斷水流的本事,而安山城正好有着這麽塊地方。
斷水流一會兒瞧着傻裏傻氣的,這個時候又突然變得機智起來,他敏銳的覺着好像有什麽坑在等着他跳呢。
“你,你——不會是要把我賣掉吧,你這個天殺的淩衍。”斷水流裝作很吃驚的很懼怕的樣子,縮着小腦袋翻着白眼對淩衍吼來。
聲音挺大,可也讓樓下的客人側目,特别是斷水流剛才好像說的名字是淩衍?這名字如今在西南道可是如雷貫耳。
短短幾日便将鄰居赫州的令尹府換了個主人,那西南道不可一世的楊家也随之成爲過往雲煙,隻是那位欽差大人不應該還在赫州督戰的嗎?怎麽會到了雲州門戶安山城了呢。
淩衍自然不願這個時候就暴露身份,便也大聲對斷水流吼去:“小水,讓你不要亂喊我的真名,若是讓人誤會你哥我冒充欽差大人名字得坐牢的。”
然後淩衍向樓下樓中的酒客們歉然:“各位好漢朋友,我雖也是叫做淩衍,可自從欽差大人到了我西南道的時候便再也不敢說自己叫這個名字了,咱們沒有這個福分擔這份名字。我這弟弟年幼無知口無遮攔,還請各位莫亂講,不然我怕我接下來就要被官兵捉去吊打一番了啊。”
既然淩衍都這麽說了大家也就信了幾分,再加上的确沒聽說那位欽差大人身邊有個八九歲的孩子跟着,所以人們便繼續吃喝,權當剛才的話是虛驚一場。
然後淩衍便狠狠的剮了一眼斷水流,這小家夥差點就亂事了,等到下午些的時候淩衍便帶着斷水流出了客棧。
淩衍也沒有注意到等他們剛出了客棧之後,剛才在樓下吃飯聽笑的一桌客人也跟着走了出去,不過出來之後這一桌三人走的方向與淩衍斷水流兩人南轅北轍。
路上,淩衍再度對斷水流強調一定不要随便亂說話,淩衍見過太多因說錯句話便沒了性命的人。
淩衍威脅:“口無遮攔之人必定死相極慘,小水你真的想要以後死的時候連菩薩望着都覺得反感嗎?不想的話,收斂一下。”
這也是爲斷水流好,等到時候去了京城,特别是處于王府這個層次的人說話就是個極大的學問了。如果斷水流還這般随心所欲的亂講很有可能爲他自己招來不必要的禍事,當然有王府撐腰大概也沒什麽人犯傻去招惹他,可到底京城藏龍卧虎,特别其中那些大正皇帝買下的暗線,到時候不小心被小東西惹到了的話,那可就是王府都沒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