淩衍手裏拿着蘇坡派人送過來的十三策,他正聚精會神地看着,這讨米鎮在他的一番洗禮之下清淨了許多。
另外不來不知道,這一查下來讨米鎮軍糧庫稅糧出問題牽扯到的人極其多,對于現如今赫州局勢淩衍也心知肚明,經不起什麽折騰,可若是放任等以後出了事情他自身也要受到波及,雖然可能沒有太大的影響,可至少也是留下了個小辮子。
未來的局勢誰也無法預料,留着這麽個瑕疵若是讓有心人抓着,對淩衍來講也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所以,淩衍打算将軍糧一事查查。
謝華華在一旁随意的敲着二郎腿坐着,嘴裏正吃着精緻的糕點,然後瞥了一眼那淩衍手中的信,看了幾眼之後便是打趣道:“這蘇坡不愧是讀書人,想的點子就是和我們這些人不一樣,這樣的人才埋沒在西南道這個偏僻地方的确是可惜了。”
謝華華雖不是什麽有才之人,可他府上養着的那些讀書人一點都不少,所以他一眼便瞧出了蘇坡對于西南道局勢應對方法的十三策的确是一劑良藥。
能寫出這樣策論的人在京城若是有貴人賞識必定是飛黃騰達前程似錦。
“這人要是放在京城好好培養一番大概也能成大事的。”謝華華說道。
淩衍放下蘇坡發來的策論,雙手随意搓着,點頭說道:“的确是,另外蘇坡本就是打算在京城混兩年然後等人賞識,可他偏偏很不巧得罪了段平。花花你應該知道,那個時候一個無權無勢的士子得罪了當朝宰相怎麽可能好呢,所以他這才被貶到了西南道來。”
聽到蘇坡還有這份經曆謝華華也是了然,難怪蘇坡如此才學還在西南道艱難攀爬,那個時候得罪了段平的确是沒有前途。
淩衍慢慢地說道:“不過蘇坡也得虧是在西南道了,若是換在其他地方以段平的影響力必定可以讓他活得更慘。我雖然不是特别了解段平,可大概也知道些,雖然蘇坡僅僅是個小人物,可到底蘇坡有着潛力,而對于暗中潛藏着威脅段平從來都是先手殺人。而他陰差陽錯的将蘇坡弄到了赫州來,這裏以前雖然也算大正疆域,可到底還是楊家一家獨大。”
謝華華朗聲道:“嗯,這個我深有體會。當時我在赫州遊走的時候竟是有着許多人隻知赫州楊家不知大正天子。”
“的确,楊家在赫州算起來一手遮天,哪怕是段平都有些束手無策,再加上蘇坡後來傍上了楊家段平更是沒有辦法了。”
“既然現在段平都死了,蘇坡又吧抱上了你這隻大腿,他未來的前途我都覺得很好。”
淩衍點了點頭,他本就打算栽培蘇坡,隻是現在并不打算将蘇坡弄到京城裏去,而且他也沒有将蘇坡弄到京城去的想想法。雖然蘇坡才學本事都不差,可京城到底是大正的國度,是個藏龍卧虎的都城,将蘇坡扔進去或者是泯然于衆人,就是沒有也并不會大放異彩。
在京城,謀士無雙者自當屬于洪落愚,至于往下的李賦捂琴公子等人蘇坡與之比起來差了一籌。不過淩衍也并未認爲如同李賦捂琴這樣的人物能跟随現在是他。
“蘇坡這人其實我并不願意讓他暴露在京城百官的視線之中。”淩衍沉聲說:“畢竟不能把種子全都播種在一塊土地之中,撒大網才能好撈魚。”
淩衍所言,謝華華并沒有多想,而他無心無肺的繼續吃着東西讓淩衍心裏有喜悅又有擔憂,喜悅的是剛才自己說的時候那意思分明是講打算瞞着京城的人在外布置眼線,而你鎮世王府的小王爺爲何要在外面不下眼線呢?這很讓人值得去深思,而謝華華卻是直接忽略去了這個,不管謝華華到底是裝作不懂還是真的不懂淩衍都很開心。
而擔憂的便是,害怕這一手操縱被大正皇帝無情的在局面剛剛打開的時候便摧毀。
淩衍與謝華華用過午飯之後又派人去問讓他們在文殊寺四周找尋那個謝華華一見鍾情的女人有沒有結果,不過得到的消息還是不知,漸漸謝華華都失去了耐心,臉上也挂着淡淡的憂傷。
謝華華自言自語道:“唉,大概這輩子也是有緣無分了,不,我們兩個甚至連緣都沒有哪裏來的分分呢。”神色落寞,淩衍很少見謝華華這個樣子,記得當初謝華華這麽哭喪着臉的時候還是當初他的父親死去的後一晚。
那一晚謝華華哭了,而淩衍便是作爲他的臂膀,淩衍也隻在那晚上見過謝華華這麽神情落寞,現在時隔多年又再次見了,而且還是因爲一個女人。
“無憂,是不是我與她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啊?”
淩衍抓着謝華華的手,堅定的眼神朝着謝華華:“有機會的,隻要人還在西南道那我就一定給你找到。找到她之後無論她是什麽身份我都會支持你,就算她是枭洪山土溪山的土匪我都會支持你。”
“謝謝你,無憂。”
自從鎮世王府落魄之後原本刻意巴結的人唯恐避之不及,也就隻有謝華華家所在的國公府依然親近,而謝國公這樣做的原因大多都是因爲他的孫子與鎮世王府遺留下來的那位小王爺關系十分要好。
那時年少,認定玩伴的時候本該是都沒有怎麽去注重身份的,可畢竟淩衍身份不同,以前與他接觸的同齡人大都是瞧上王府的權利,既然鎮世王都死了,那我們還和你這個無父無母的廢物小王爺玩了,最後隻留下謝華華一人與淩衍一起玩耍。
外人都認爲謝華華是傻了,還有人覺得這是兩人臭屁相投,畢竟都是京城二世祖中的笑話,不過淩衍謝華華兩人何曾注意過外人的目光呢,現在鎮世王府逐漸輝煌,又有人故意嘲諷謝華華這些人必定是早就知道這些,所以提前巴結。
可無論外人講什麽,謝華華都堅定一點,他與淩衍做最好的朋友隻是因爲兩人投緣。
淩衍再次派出了數撥人去前往各處打探消息,而收縮的範圍也從方圓三十裏擴大到了方圓百裏,另外淩衍還派人搜查讨米鎮文殊寺周圍所有客棧,淩衍就不相信了一個女人能跑到哪裏去,若你是外鄉人總該入住客棧吧?如果你不是外鄉人更是早晚都要找到你的住處。
而淩衍身爲督軍卻一直在讨米鎮逗留實在不符合常理,再加上這兩天朝廷在貪蒙上中竟然還受了土溪山的埋伏,一下子就損失了三百多人。
“混蛋,這秦飛是怎麽打仗的,竟然一下子就損失了這麽多人?”
得知消息的淩衍怒氣沖沖,一下死了三百兵甲對于兵力本就并不算太富足的西南道軍隊的确是一場巨大的損失,更何況這西南剿匪之戰才剛幾天竟然就遭遇了這樣一場大敗無論是對于朝廷還是對于坊間都有很大的影響,畢竟吃了敗仗大家都會認爲朝廷無用,軍隊無用,而軍營之中的士氣也必定要遭受到巨大打擊。
“無憂,怎麽回事?”謝華華剛才去了趟廁所回來便看見淩衍一臉的氣憤便不由得問道,淩衍深呼吸了口氣,說道:“這秦飛貪功冒進中了土溪山的埋伏,一下就損失了三百多,我不能再繼續在讨米鎮待着了,得去前線看一看秦飛這是做些什麽。”
淩衍對秦飛并沒有什麽壞感,可也知道這秦飛不應該是這麽行事魯莽的将軍啊,怎麽這次犯了如此大錯,其中必定是有蹊跷。
“剿匪戰事重要,你若是要去是話無憂你便去就是了。我就在讨米鎮這裏等她,無論風吹雨打都等着,或者上天被我的真摯感動将她一下子送到了我的面前呢。”謝華華知道事情輕緩重急,兒女私情大不過家國大事,而他也不願意因他自己的瑣事耽誤淩衍的要事。
淩衍嗯的點了下頭,現在找人一點頭緒都沒有,這兩天再待在讨米鎮也僅是瞎子亂闖一樣沒有意義,而且他身爲督軍前線出了這麽大的事情不去看一眼他也是渎職。
淩衍随即整理行裝就要離開,謝華華送他送到了城門外,等淩衍走遠謝華華便再次走到了文殊廟去了。
那廟前石壁下依然是蹲着一群等着香客燒完香出來之後大發慈悲賞些銀子,謝華華望着他們,前兩天他也在裏面呢,雖然當時也僅是僞裝,可現在想想這段經曆也是十分豐富。
再者若不是靠着那個身份,怎麽能愛上她呢?
再次到了這裏,那邊的要飯花子有眼尖的瞧見了今日華服着身一派儀表的謝華華竟然是前幾日與自己等人一同在這邊要飯的人,不過那人很傻要飯都不會要,所以都被大家欺負。
“那傻子這是發了什麽大财了啊,竟然換了身這麽漂亮的衣裳。”
“對啊,那衣裳望着比昨天賞了我三十個銅闆的大爺穿的還好呢。”
這要飯花子的眼力見竟然這麽不錯,連身上穿的布料精緻程度都看得出來,難怪每次就屬他要得的銀子最多飯菜最好。
不過花子們雖然後來都認出了謝華華來,可也沒有一人主動上前來,隻是偷偷摸摸的朝着這邊望望幾眼,謝華華呢也不以爲意,反正看兩眼也少不了半分肉,當然他也沒有前往去與其見面,大家以前不過是在同一屋檐地下住了幾天,況且自己是被受欺負的唯一一人。
那個小沙彌今日又是拿着掃把正坐着文殊廟的門檻上,雙手撐在掃把頭上打着瞌睡,一個不留神掃把倒在了地上,而他也因失了平衡而一下驚醒。
小沙彌剛一睜眼便看見一人猥瑣至極的瞧着自己吓得他急忙大叫然後記起這是佛門聖地容不得外人撒野打诨所以他便舉起掃把直接朝這人面門砸了過去。
幸虧謝華華習過武躲了過去,否則這下被小沙彌打實了鼻梁大概是要疼上幾天,鼻血也得流下好幾斤來。
“這便是文殊廟的待客之道啊小沙彌,剛才看你睡覺睡得挺香啊,夢着什麽好事了。”謝華華嬉笑,還準備伸手去捏小沙彌的臉蛋,不過他的手掌自然是被扇開了。
而小沙彌鼓着張臉,罵道:“關你什麽事。”他才不會告訴這個打攪他睡覺的人剛才做夢夢到了自己當上了主持,然後陳成佛前往西天極樂世界與佛祖同坐談論佛理呢。
這脾氣可的确是一點都沒收斂,謝華華也沒氣惱,直接靠着他的身體優勢在門檻上擠出了個位置來坐下,雙手托腮,喃喃道:“既然上天安排我遇見了你,爲何又讓我們就此别離了呢?既然注定有緣無分,幹嘛在我心裏留下那麽深的印記。”
小沙彌十分淘氣,可對佛理經書竟是十分有着天賦,許多不得見的佛理佛言他都能立馬懂了,大概是因爲他從小被文殊廟老主持帶他的緣故吧。
聽見謝華華的話,他挺直腰杆,故作深沉地講道:“施主,相遇即是香玉,香草美人玉璧美人亦是香玉,若是爲情所困那便去尋情,情之蛛網必須情之一刀才能斬斷啊。”
“哈哈,小和尚,你懂得什麽啊。”謝華華才不信這個**歲的小沙彌能理解他的心情,所以隻當這個沙彌胡亂說話罷了。不過小沙彌可就十分不樂意了,剛才他都沒介意謝華華坐在門檻上把他位置都占了一大半,現在竟然還不信自己的話,那就不等你坐了,小沙彌便故意去擠着謝華華,謝華華哭笑不得站起了身來,然後長長地歎了口氣便準備起身離開。
不過在等他剛走了兩步的時候,有着道聲音讓他停下了腳步。
“施主,或許老衲可以爲你解疑答惑。”
謝華華轉身,說話的人是個年邁的老和尚,與坐在門檻上的小沙彌便是兩個相似而又不是的人,一個新生不久,一個将死不遠。
他是這讨米鎮文殊廟的老主持,鎮上的許多人都知道這位老主持,這座文殊廟便是他一手修建,二十年了,老主持爲讨米鎮百姓做了許多好事,修橋補路,每月還布下粥篷爲那些無家可歸的可憐人坐上一頓熱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