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潇與蘇坡聯袂而來在蘇坡前腳踏進洪落愚淩衍落腳處大門的時候他卻突然轉身停了下來,蘇坡也因此停下了腳步,問道:“楊老太爺這是幹什麽?兩位大人可還是等着您呢。”
楊潇将邁進了一半的腿收了回來,仔仔細細的撣去身上的灰塵,然後笑道:“這般風塵仆仆的來面見大司長與淩司命便是十分唐突了的,若是再這般蓬頭垢面的進去,楊潇倒是不怎麽在意這外表,可若是讓兩位大人以爲我刻意來訴苦,或者待會兒風吹之下讓兩位大人惹了灰塵楊潇便可是罪過啊。”
蘇坡歎然,以往西南道一手遮天的楊潇何時這麽說過話了,也就是現在楊家日薄西山才如此放低姿态,不過蘇坡也不落井下石,直接做主:“既然楊老太爺這麽說了,那蘇坡也就自作主張一次,我先帶楊老太爺去洗漱一番再見兩位大人。”
“咳咳,那就麻煩蘇郡守了。”
“您這邊請。”蘇坡便引着楊潇往側門而入,這庭院他也算熟悉,畢竟這些天來的次數很多了,再者以前時候也來過。
蘇坡特意從蘇府調派了一批懂事能幹的丫鬟家丁前來幫忙,下人們見自家大人領着楊潇進了這偏房之中急忙行禮,這些下人們卻也不知道來人的身份,不過既然郡守大人讓替這位老人洗漱一番,他們便牽着老人進了屋子。
楊潇手裏一直拿着那副從蘇坡府上得到的秦門親作高山流水圖,在有下人替他梳洗的時候楊潇對這畫還是不離手,看來的确是喜愛呢。
梳洗之後楊潇顯得幹淨了許多,不過無論怎麽變都無法改變他已經慢慢蒼老的模樣,畢竟歲數擺在了那裏。天下能活楊潇這麽大年紀的人不多,可以講是屈指可數,而又如他一般能到處走動的更是少之又少。
“走吧。”楊潇精氣神煥發起來,朝着蘇坡微笑兩人再一起去見淩衍與洪落愚。
而在那方池塘邊,剛才大門外蘇坡與楊潇的談話内原封原樣的傳到了淩衍與洪落愚的耳中,淩衍嗤笑:“這楊潇是玩個什麽花樣?”
洪落愚瞪了一眼淩衍,讓他正經些“這楊潇不在朝野,可對朝堂上的敏感程度比許多在朝爲官的人都要厲害,而且楊潇早些年出過西南道遊曆求學,他所會的比許多人想象中的要多上很多。”
“嗯,我知道。”淩衍從來沒有小瞧過楊潇,并且還是更有忌憚,不然當初也不會在楊應風說帶他去見楊潇的時候表示不去,這便是怕被這狐狸般狡猾的楊潇擺一道。
但淩衍對楊潇現在是一絲好感都沒有:“可畢竟楊潇殺死過我,我也是有幾分火氣的人,别人都直接擺着明面上殺你了,你讓我還好言好語的與人說話,我可不像大司長你一樣氣度寬廣。”
“咳,你呀。”洪落愚拿淩衍沒有辦法,此時蘇坡正與楊潇一同跨進門檻走了進來,蘇坡瞧見洪落愚打算起身便急忙上前主動攙扶住,洪落愚也将就如此。
楊潇手中拿着高山流水圖便是直接跪了下來:“大司長,淩司命,楊潇知罪了。”
洪落愚冷哼,這楊潇倒的确是洗幹淨了來啊,莫非是怕鍘刀鍘下去不痛快,淩衍不鹹不淡地挖苦着楊潇:“喲,這不是西南道赫赫有名的楊老太爺嗎?這,這跪在我的面前算什麽,快起來,我這小輩可承擔不起。”
楊潇可是聽出淩衍的挖苦之意了,便急忙賠罪淩衍:“淩司命,不要再說這樣的話挖苦楊潇了。楊潇一時糊塗竟然做出了滔天傻罪事,等我回神便是馬不停蹄趕到沙城去挽回,可等我到了的時候那淩司命便摔倒在城下了,幸虧淩司命您沒有出事,不然我楊潇便是死了也萬分愧疚啊。”
“沒出事?什麽沒出事,事大了!”淩衍撸起袖子,雙臂上是一塊青一塊紫,再又掀開衣裳,背上腹部也是傷痕累累,淩衍呵斥道:“我屁股上也還有,不過這傷楊潇你應該不喜歡看吧。”
“楊潇知罪楊潇知罪!”現在的楊潇可是放到了最矮的姿态,最開始的時候他還是遙指西南各地的獨斷者,現在卻即将淪爲階下囚,這世事變化可真的是算不過來。
其實楊潇心中對于淩衍竟然沒死這件事十分的震驚,當時自己可是親眼望見了那一箭直接貫穿了心口的,更重要的是當時那支箭便一直插在淩衍身上很長時間都沒有拔出來,怎麽沒死呢?楊潇最後得出或者淩衍是極爲少見的心右之人,這才能逃過一死,任憑他怎麽想也沒有想到竟然是那北地之神的驚世駭俗手段。
“知罪?我看你楊三心不過是口是心非罷了,你楊三心可是西南道的土皇帝,你還認什麽罪?不應該都是你定别人的罪嗎?”洪落愚松開蘇坡的攙扶自己走到楊潇隔跟前那右手食指指着楊潇的腦袋怒斥,蘇坡也心裏尴尬無比,在這站着左右都很爲難。
而洪落愚繼續說着:“謀殺朝廷命官,這雲州令尹接二連三的死去,你楊潇真以爲你做事情就誰都瞞得住嗎?朝廷知曉你楊三心的野心,所以當時主動給了你一個赫州打理,任由你打磨,可最後還是貪心啊,不僅想要赫州還有雲州在你掌控之中,你怎麽就這麽不知足呢!”
洪落愚臉上竟然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他小了楊潇好幾十歲,可無論是氣場還是其他各項都完美的越過了年齡的界限,他怒罵着楊潇,細數着楊潇這些年掌管赫州以來做過些什麽傷天害理的壞事。
“私自開采煤礦謀取暴利,陛下看着在你當年爲攻破東蜀出了大力便任由你去做了,錢嘛,哪個官員不貪呢。可爲了錢财謀害數百甚至上千人死傷,你楊潇膽子怎麽這麽大呢。若非淩衍碰巧查出一樁案子我都不知道後面牽連了這麽多的人,赫州官場上上下下,沒有一個屁股底下是幹淨的,沒有一人手上是不沾染無辜百姓鮮血的。”
“撲通!”蘇坡也跪了,他也是赫州官員啊,更還是黃楠郡的郡守,私自開采煤礦一事他也參與了,而死人的事情也發生過。
“看看,楊潇,陛下将赫州交給你楊家管,赫州變成什麽樣子了?淩衍你來講講幾日所見所聞。”
“屬下遵命。”淩衍閑庭信步,語氣淡然:“赫州令尹在我到達赫州城之前便将城中乞丐花子通通轟出了城,讓我覺得赫州城興興向榮,很有州城繁華的本樣。而我進了赫州城兩日時光,官府之外鳴冤鼓未曾響過一次,我以爲真的是赫州在楊應風的治下政治清明,後來才知道原來是楊應風随時派人在盯着,凡是有誰敢走進打算敲鼓直接抓進大牢,然後便是一頓毒打,最後再将人關押下來,更是下令若是有誰将情況傳到我的手裏,一家老小都要遭殃。”
“另有本該是按照朝廷律法各州郡縣都必須修建的書社書院在赫州卻是形同虛設,各地私學之所都已經是徒有其表,隻有屋子而無學子。讀書人是朝廷的種子火花,可赫州卻将其當成兒戲對待,這事赫州令尹楊應風必須追責。”
……
“聽見了嗎?這麽多,你說你知罪,可我該怎麽治你的罪呢?”洪落愚雙手背在身後,踏出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