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靜下來了的沙城,淩衍帶着一隊人馬行走于街道之上,不過連續幾日的殺戮讓城中百姓都活在了恐懼當中,所以城中百姓都紛紛待在家中不願意出門來。這幾日盡管殺的都是一些官員,但升鬥百姓的他們以前哪裏見過這麽大的陣仗,所以心裏都有些擔心。
跟着淩衍左右的分别是楊志和朱思,兩人都是難得的得了清閑日子,不過朱思也是憂心忡忡,而楊志卻是一直闆着個臉,這幾天他也承受了極大的壓力,作爲楊應風的心腹将領如今赫州事情弄到了這麽大的地步,他卻是一直充當着劊子手的角色。短短幾天時間,在赫州官場上就是一堆的怨聲載道,特别楊志更是一直被明面上暗中的赫州官員們戳着脊梁骨罵個不停,講他是個白眼狼。
無人知曉楊志心裏是個什麽情況,不過大家都不由自主的認爲楊志踏上了欽差大臣這條大船,有人酒後怒言,這什麽狗屁的下都将軍還不是一個幾姓家奴的混蛋,外界評價楊志都曉得,不過他也懶得解釋,自己這段時間隻是聽從令尹大人的吩咐,朝廷欽差是什麽自己并不曉得,自己隻認得令尹大人,是令尹大人一手提拔自己才能做到這個下都将軍的位置。
不過他在望見前面走着的淩衍時候心頭還是有些敬佩,這位孤身一人到了赫州還敢攪動起這麽一番風雨的欽差大人到了現在竟然還是如此的氣定神閑,一絲慌張的神色都沒有,莫非是真的覺得這赫州官員拿他無可奈何了嗎?
“楊志”淩衍邊走邊問,楊志急忙回:“末将在”
一行人剛好走到河邊,河水卻是不複往日的清澈,也許是有着前段時間的大雨緣故現在河水渾濁,污泥在河中堆積着,水勢有些大都已經淹過了大半河提,淩衍站立于橋頭,雙手撐着冰涼的橋梁,順流而下的河水氣勢磅礴,淩衍一時間看住了。
這西南道裏能有如此河流也算難得,淩衍問道;“我看這河水氣勢兇猛的不怎麽像從西南道起源的,楊志你曉得是從哪來的不?”
“大人在西南道待久了,說話好像都帶着咱們西南道的一些口音了啊。”楊志咧嘴一笑,然後又繼續說:“這條河是在咱們赫州境内叫做通河,至于來源可就遠了,往南繼續一直走,走到咱們赫州和黃州交接處,那便是有着兩處支流,一條流入赫州被叫做通河,一條流入黃凉二州叫做牧江。另外大人,準确的說咱們西南道和東南黃州涼州所有大的江河都是右江的支流。這右江脈絡複雜,流經了東南西南四州,而在黃州涼州更是流域最廣,所以他們就叫做牧江而不是和咱們這邊一樣叫做通河。至于右江這條大江大河又是從更南邊流來的,到了雲州那邊就塵歸塵土歸土斷了。不過右江的源頭這個末将卻是曉不得了,但末将明白這右江的源頭不在朝廷疆域之内。。”
“嗯,這牧江的狂躁我可是有着深深感觸的,黃凉涼州這些年一直遭受着牧江的江水倒傾的迫害,百姓連年受到洪澇之災,現在又是雨季估計東南道的情況又是艱難,這百姓之苦便是朝廷花了大力氣可還是不起作用啊。倒是你們赫州幸虧是山峰高聳這才免去了洪澇之災,不過以我所見,朝廷應該把你們赫州和黃州并爲一州了。”淩衍最後這一句話可是讓楊志不敢聽,這其中涉及到的門門道道可不是自己能夠接觸得了的。
“大人,末将隻是個粗人,在兵營裏待久了,不懂得文政一事,大人還是不要和末将說這些吧。”
淩衍指着腳下這通河,講道:“既然你都說了不懂得文政一事,那本官覺得楊将軍以後你真的是一輩子待在赫州了。這些天下來,楊将軍你的本事我都看在眼裏,有能力也有謀略,以後跟着我如何?我知道楊應風對你有知遇提拔之恩,但人嘛就和這通河下面的河水一樣,隻要是逆流而上,便是你前面有再堅硬的殼子終究是要被磨破磨爛的,楊應風他保不了你一輩子,我也不敢輕言說能保你一輩子,但至少你給你更長久的榮華富貴。”
楊志卻是搖了搖頭,朱思心裏在罵着這個四肢發達的楊志不識擡舉,要知道朝廷上可是有着無數官員想巴結大人都沒有門路,現在陽光大道擺在你的面前你竟然不好好把握。
楊志逾越規矩,和淩衍站在了同一個位置上,并排一線,這一個小小的五品下都将軍竟然敢和欽差大臣站在一列,他讓淩衍跟他往橋的另一邊,說道:“我楊志以前在這通河裏,就是一粒卑微得無法卑微得沙子,無論是逆流而上還是順勢而爲都沒人能看得見,更是每次都掙來一身的傷痛。楊志不怕痛,但白流那麽多的鮮血流多了自然會死的,畢竟楊志身體裏的血不是用不完的。而最後是令尹大人讓我的血不再白流,讓我楊志能在這大江大河當中巋然不動,無論是逆流順流都是如此,所以楊志就已經決定了這輩子就這樣紮根了。淩大人的的承諾的确是能讓許多人動心,但可惜楊志卻不在此列,不過還是多謝大人賞識末将的本事,能得到大人的一份誇贊,末将便是覺得十分榮幸了。”
淩衍嗯了一聲,這楊志果真是要跟着楊應風一條道走到黑了,不過既然他不答應自己也不強求,再者若是楊志就這麽答應自己了,自己都要重新好好思考一下他楊志的爲人了。
河提上吹起一陣大風來,将淩衍的披風吹到了地上,朱思急忙撿拾起來重新給淩衍披上,淩衍拉了拉戴好,讓楊志回去,“楊将軍不用這麽急着回答我,我在赫州待着還有一段時間,等到那天你再好好思考一下我的話。”
楊志身披戰甲腰佩斷刀,踩着咔咔的聲音從橋上走了下去,鎖甲搖晃碰撞在一起的動靜更是響得讓人心神不甯,淩衍望着楊志的背影,其實自己剛才那話還有最後一句,“如果楊志你到了那天還能活着。”
待得楊志走遠,朱思走近,“大人,這個楊志真是太不識擡舉了。你看他離開時候的樣子,大人給他指了一條明路竟然還是要一條路走到黑。”
淩衍拿出那份田辛派人送給自己的信,一同說道:“朱思,人各有志莫有強求。另外看看這封信,原本我以爲雲州的田辛大人看在謝國公的面子上應該給我淩衍一些方便,如今赫州局勢這麽緊張他雲州一點表示都沒有,倒是我得到情報鎮遠城的姚白派兵安置在了赫州外面。這位田大人的心思可是比我來的時候想的可是要複雜了太多啊。”
朱思正好讀完信,後脊梁都有些發冷,顫抖着聲音說道:“大人,咱們這是掉進狼窩裏面了啊。這西南道赫州雲州鎮遠城沒有一處地方是對咱們有利的。這位田大人讓咱們去的安康郡離着沙縣可是足足兩天一夜的時間要走的。而且前往安康郡的路途上,可是沒有一丁點的其餘郡縣阻礙,是一條道走完的路。若是咱們真的被逼了出去赫州,田大人選的這條路甚至還不如咱們直接往山上去來的方便。”
“是啊,這位田大人可是一點都沒有爲我着想的心思啊。”淩衍自從拿到這封信之後便在想,田辛怎麽會這麽做呢,最後得到的結果便是田辛也想在西南道獨大,他是希望做以後的西南王,不過淩衍自己也不敢确定到底是不是,畢竟最難懂是人心。
“唉,這人心可真的是複雜得很,來西南道的時候得到國公的一封親筆信以爲能輕松地在西南道上面打開局面,可惜,是我多想了,那封我一直帶着的親筆信再也沒有拿出去的必要了吧。不過我并不奇怪田辛如此做,爲了我淩衍一人而錯過升官發财的機會,誰願意呢?”淩衍再從懷裏拿出了一封信,這是謝國公離京時候寫來讓自己給雲州令尹田辛的信,現在這信被淩衍攥在手裏,五指輕輕的松開,這信從指間滑落掉進通河當中,順着河水估計就是要飄到雲州去了,那裏本來就是他的歸宿,可惜應該是沒人能打開了。
“大人,要不咱們趕緊向鎮遠城去。大人,就算你想要重整赫州官場在鎮遠城也可以啊,有着鎮遠城八千兵馬,楊應風怎麽都不敢放肆。”朱思是真的怕了,淩衍讓朱思一人跟着自己走走,不過這幾天沙城都被遊了個遍,哪兒都沒有新意了的,不過淩衍也不是爲了遊玩,隻是待在縣衙裏有些無趣了。
路上僅有淩衍朱思兩人,淩衍其實腦袋也有些大,現在的局面其實自己也沒有預料到,不過兵來将擋水來土掩,淩衍一腳輕輕踢開了地上的一顆石子,又走兩步踢另一塊,“朱思,這次要是真的死了你怨不怨我?”
朱思跟着說:“不會,老實講若是來的時候屬下一定不會跟着大人在這裏冒險的,但現在,就是大人你讓屬下立馬去死我也毫不猶豫地拔刀解決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