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淩衍和朱思兩人早早的起了床,不過這借宿人家的老婦人卻是在他們之前就已經起來了,并且都已經燒好了火,火上有着一個鐵壺正燒着水,老婦人見兩人醒來的時候她正外火塘裏添柴,佝偻着身子,身前那舊的好像戴了幾十年的圍布上沾滿了苦澀的痕迹。
“家裏實在沒有其他好的鋪蓋了,隻能随便将就點可能有些薄,你們兩個孩子沒有凍着吧。”
淩衍忙搖頭說道沒有,這老婦喊兩人直呼爲孩子不過兩人都沒有去介意。
淩衍看見床腳擺放着已經幹了的衣裳卻沒有打算換掉,身上穿着的這件衣服雖然破舊了點,并且還有好幾處地方都是破洞被塊其他顔色的粗布縫補起來的,但淩衍偏偏覺得現在身上的舊衣服要比床腳的那堆官服還要舒适些。
“謝謝老婆婆了。”淩衍拉過老人瘦弱的手掌讓她坐在長凳上,他自己開門往外走去找到堆放木柴的地方抱了一把進屋來,然後一根一根的添上,火勢頓時大了起來,屋子裏也變得暖和了許多。
三人圍坐在土爐邊,這家徒四壁好像昨晚兩人吃完那幾個饅頭之後除了挂在右邊牆上的一排曬幹了的玉米就好像沒有了餘糧,老婦人哎呀拍了自己的腦袋一下,随後就立刻起身走到那挂在專門用來挂東西的杆子下,從牆角拿起了一把火鉗去抓玉米棒。
淩衍忙讓朱思給老人說,“老婆婆,别麻煩了,我沒有坐會兒就要忙着趕路去,等到了鎮子上去再吃也無妨。”
老人卻是不依,仍然是扒拉了兩個玉米下來放在火塘上烤着,偶爾還翻騰兩下,期間淩衍又問了下老人家裏的情況。
“大公子,你說咱們需不需要給沙縣縣衙講講讓他們照顧好老人家?”朱思問道,淩衍回答:“這個肯定是要的,受人恩惠必定是要報答的。并且還得讓沙縣縣令查清楚,這樣的孤寡老人還有多少,至老無人養實在太過讓人心酸,等查清楚後讓他們好好照顧這些老人。”
老婦人聽不懂京城那邊的話,就在一邊翻弄着玉米,不一會兒玉米便烤熟,用火鉗撥出去撥到兩人身邊,還是燙乎乎的,不過味道卻是獨一份的,燒糊的滋味中帶有一絲甘甜。
這個時候,那老舊的門被人敲打出了聲音,有人邊推門走了進來邊講話:“大娘,這是我家女人剛做的稀飯,想着你應該還沒吃拿點過來給你。還有昨天下大雨你屋裏應該沒有漏雨的吧?”
說話的是個赤膊的中年漢子,生得憨厚老實,不過這男人在一進屋的時候就看見屋裏多了兩個陌生人,身上穿的還是以前大娘兒子的衣服,面相都是清秀得很,一點也不像莊稼地裏的人。
老婦人瞧見漢子進屋來急忙讓他坐下來,也順道給他解釋:“昨天不是下大雨了嘛,他兩個因爲找不到地方落腳大娘就讓他們在家裏歇息一晚上了。昨天那雨下的可是有些大了,壯子你剛給大娘修好的屋頂又被大雨沖開了些,不過還有不是特别大的縫縫,大娘拿個盆接着滿了就倒也就沒事了。”
名字起的很俗叫個壯子的男人把手裏端着的一碗熱粥放到了旁邊桌子上然後和老婦人坐在了一起,他看了屋裏的地果真是還有些積水的,便說道:“等我待會兒再幫你修修。這老屋子也是實在太舊了,你看牆上都有些地方開裂了,要不大娘你還是去拿了官府的銀子吧,重新蓋間屋子,不然你一個人住這屋子哪天屋子塌了可就是壞事了啊。”
壯子這話才剛說完原本和顔悅色的老婦人頓時變了張臉,語氣開始帶有些怒氣道:“壯子,大娘是甯願死也不會拿官府那幾兩銀子的,我隻是想要知道我寶兒是怎麽死的,憑什麽那麽多人就隻有我家寶兒一個人死,連具屍體都找不到。”
“好,好,大娘,我拗不過你。不過還是聽壯子一句勸,民不與官鬥,咱們這些窮苦百姓拿什麽和那幫大老爺們争啊。”
“壯子,大娘也曉得咱們根本鬥不過那幫官爺們,可我都七老八十快九十歲的人了,他們若是不給我一個說法大不了我死在那縣衙大堂上,反正我就不信這天下還沒有一點道理了啊,一個好好的人咋就是沒有道理的就沒了呢。”
一旁聽着的朱思小聲的把這些話給淩衍轉述了一遍,那壯子知道怎麽講也沒用也就不坐了說了句讓老人保重身體之後就推門出屋了,淩衍給了朱思一個眼神,朱思立刻起身跟着壯子走了出去。
出屋後朱思叫住了壯子,他笑道:“這位大哥心腸不錯啊。”
壯子也不多想,說道:“都是鄰裏街坊的,大娘她一個人住了這些年也是吃了挺大苦的啊。”
朱思與壯子往外走去,路上他趁機詢問了一下剛才牽扯到的官府的事是怎麽回事,壯子這一下可就是開始有些小心了,問朱思是什麽人。
朱思自然不可能将真正的身份講出來,就随便編道:“我名字叫個朱二,是和我家大公子從黃州那邊過來做生意的,隻是路上遇見了山匪,不說貨物全被搶了不說,甚至在除了我和我家大公子外其他人都被土匪殺了。”
對這個講法壯子沒有過多懷疑,這些年在赫州做生意的人大多都愛碰上猖獗的土匪,能保住命下來就是好事了。
朱思邊走在村裏的路上邊和壯子說道:“剛才我聽見壯哥和老人家說的話,似乎是官府做了什麽見不得的人事吧。我家公子在赫州城認識一些朋友,壯子哥你若是信得過我們的話給我們說說,如果能幫忙的話便是最好了。”
昨夜一場大雨之後,這裏的路上就是特别的難走,不說濕滑便是一個個大大小小的水塘就讓人爲難,壯子腳上穿的倒是無所謂,隻是雙簡單的草鞋,也不用管踩着水沾着泥,不過朱思腳上的可還是一雙好靴,昨天好不容易烘幹了的就剛才這兩步路就又重新濕透了,還差點摔了一個跟頭。
而就算這樣他還是盡力跟上壯子的腳步,壯子卻仿佛沒有聽見剛才朱思講的這話一樣,最後他站住了身子對朱思講道:“這件事不是我不想給你講,但我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縣衙的衙役都各家各戶的警告過了,誰要是敢亂說話那就弄死這家人。你們是大戶人家的自然不怕縣衙的縣官,可我們隻是小平頭百姓怎麽敢得罪官府啊。”
最後壯子還是不願意給朱思講,朱思也不再強人所難自己走了回來給淩衍講明情況,淩衍說道:“既然人家不說那便别再去問了,人家也有自己的苦衷。不過我覺得這件事應該是要好好查一下的,本來我打算隻是走個過場就行了的,但要是遇見真的見不過的事也不得不出手了。”
拜别老婦人家,淩衍和朱思重新走在清晨的山路裏,雖然難走但到底還是可以走,不過這路卻是真的有些狹窄,基本上都是隻能容許一人走,再多個人并排來走另一個就是要被擠在地裏去了,這田埂其實不高,不過若是掉下去踩到莊稼也不好,所以兩個人都走得小心翼翼,褲腳那裏都被露水打濕了。
兩人走了路上渴了随便走兩步就能見到一處出水的山泉,拿大葉子折成個水瓢的樣子飲水來喝一大口然後再繼續趕路。
兩人一直到正午,褲腳都幹了的時候才走出這泥濘的山路到了官道上,這一路上翻了好幾座山,中途還遇見了一次彩虹。
現在腳下的路雖然是被叫做官道,但其實就是從小路變成了大路,能容許一輛馬車通過,在這西南道裏修路不是這樣簡單的,淩衍剛才一路走來除了翻山越嶺外就是在七拐八拐。
兩個人繼續走着一小段距離,終于看見了一家酒肆,淩衍大步往前坐在擺在雨棚外面的飯桌上,不過半天沒有人來招呼,朱思喊道:“掌櫃的,還做不做生意了啊?”
大聲喊了才有個刺耳聲音從酒肆裏面傳來:“鬼吼鬼叫什麽,這不是來了嘛。”
這來的一個男人竟是挺着個大肚子,像個懷了八九個月的女人肚子一樣大,生得肥頭大耳,斜斜的瞥了淩衍和朱思一眼便更加不耐發,兩個窮鬼還敢上酒桌來吃飯喝酒。
“諾,看見沒這最便宜的酒得要八十文,你們兩個多半也喝不起,趕緊起來滾蛋,少耽誤老子做掙錢的生意。”
這老闆講話這般無禮,朱思哪裏受過這種氣立刻就是要起身站起來和他理論一番,不過淩衍讓他坐下。
淩衍對這個老闆說道:“自古以來就是開店迎客,像你這樣做面子生意難怪來這店裏一個客人都沒有。”
這酒肆的老闆聽完脾氣上頭,便一巴掌狠狠的拍在淩衍的面前,咋咋咧咧的罵道:“混小子,老子怎麽做還需要你來羅裏吧嗦的什麽。趕緊給老子起來滾蛋,否則待會兒可就把你打趴下去,到時候被給在老子面前哭爹喊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