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人家未曾倒茶倒滿,哪怕淩衍與李賦本身沒有什麽交集但也不至于做出茶滿欺客的事情來。
李賦輕輕飲了一口,他也不是那等非好茶名茶之類不飲的人,所以很自然飲茶放杯,淡淡的眼神描在淩衍的身上。
淩衍慢慢地說道:“本來任留香和韓君是三殿下的人按道理來講我應該不再追究了的。但李賦大人可否知道鐵蛇幫欺負的母女二人的身份是什麽?”
李賦搖頭,他隻知道是幾個月前從北地來到京城的女子,原先也沒聽說和鎮世王府有着任何交集。
這個卻怪不得李賦,他的人自然有着專門一小部分是盯着京城各位大人家的府上的,而鎮世王府因爲淩衍的突然受天子賞識他們在其身上的關注度就臨時加大了的,但他們哪裏注意到悄悄來悄悄離開的搖歌母女二人。
“搖歌和梁思靈是倉土城一個商人梁毅的妻女。”淩衍講着,“原本這樣的身份在許多大人們面前簡直是不值一提的,但梁毅不同,他是朝廷十幾年前安插在如今大周境内的情報人員,并且他的身份還是鎮世軍的老卒,因爲當時朝廷準備将九圖和大周的戰線打開,梁毅因此爲國捐軀,他的妻女便由我送到了河安然後吩咐監天司的人送到京城來,沒想到她兩人才出了王府沒多久就要被鐵蛇幫的欺負。若非當時我正巧去看望她們,那兩人便要遭受極大侮辱了。”
李賦心中大悟,難怪淩衍這般在乎那兩人,原來是鎮世軍已亡老卒的妻女,也怪鐵蛇幫的行事太過不知收斂,總有踢到鐵闆的時候,沒想到這一踢就踢到了這麽硬的。
“所以李賦你覺得我當時說的話是否太過重了呢?”淩衍問,李賦答:“不重,朝廷一直都有律法規定,任何人以及官府都不許欺壓忠烈之士家人,違者定然重罰。”
“不過既然先生你都到我府上說是來求情了那我也大方一些,不再追究任留香和韓君的麻煩,再說我廢了任留香的腿,韓君也沒怎麽得罪我。”
李賦站起身儒氣橫生的行禮道:“多謝淩司命大度。”
淩衍伸出右手手掌讓李賦無需這樣,自己還有講的呢。“我不追究鐵蛇幫的麻煩,但我當初在那邊都已經放出了話去的,若是這件事就這麽不了了之了的話,傳出去了那大家就該覺得我淩衍是個可以任意拿捏欺負的草包杆子了。”
“淩司命大度我們也不可能小氣,淩司命若有什麽要求還請開口。”李賦又突然搞笑一句“不過淩司命可不能獅子大開口了,不然我就隻能把腦袋割給淩司命賠罪了。”
“先生講笑,若真要拿了你的腦袋來,三殿下得和我拼命,現在我可不敢得去罪三殿下。”
“既然先生來這,那肯定是有了能說服我的籌碼,咱們兩個這麽在這互相扯皮也太無聊了些。”
“好,既然淩司命打算開門見山那我也不藏着掖着的。我知道淩司命打算扶持麒麟幫一統京城地下幫派,而麒麟幫也的确有着這種趨勢,但你也知道,我們也有這種意向。”李賦提起這事又講當初淩衍到麒麟幫時他後來面臨的尴尬。
“本意我們也是想用麒麟幫的,沒想到被淩司命你拔了過去,我家殿下願成人之美。這段時間也吩咐下面屬于我們的幫派不要阻攔麒麟幫,盡量配合。不過麒麟幫的吃香這些天太難看了,将許多的地盤收了過去。”
“先生,打住打住。你這是向我來抱怨了嗎?”淩衍臉色不善的盯着李賦看,冷冷地道:“若是先生你再打算這麽講下去,那剛才我講的先生便當做從來沒有聽過,将它忘了然後回去準備替任留香和韓君收屍。”
淩衍這話可就是赤裸裸的威脅,這種語氣對李賦的人在京城可從來沒有一個,哪怕是比他身份高的人看在三皇子趙玄平的身份上也不會這麽說,不過淩衍就沒有顧及直接講了出來。
哪怕淩衍這樣講李賦也沒有生氣,甚至就連屁股都沒從椅子上挪動一丁點,這份養氣功夫便能看出李賦的确是個人物。
他以輕輕的語氣反駁着淩衍的話,“非是抱怨,淩司命也不要再用這種耍賴的性子來趕我走,李賦暫時沒到頭昏眼花的年紀,不會上你的當的。”
“好好好,瞞不過先生,那請先生繼續講,我聽着就是。”淩衍恢複平靜,臉色哪裏看得出來變過呢,他之演戲的本事可一點不比那些混了戲台幾十年的戲骨們差。
李賦便繼續說着:“麒麟幫吞噬地下的時候,暗中使用了些不光明的手段,當然這都是大家都默認的,畢竟這種層次的東西哪能要去他們做的有多完美無缺。但,淩司命可要知道,麒麟幫能如此行事而不受束縛,不僅僅是因爲你在後頭坐鎮,而是大家都還覺得你們會知足,所以才一忍再忍。”
“可如今麒麟幫就像吃不飽的饕餮,還将爪子伸過界了,大家可就不樂意了。淩司命曉得,京城幫派哪個後面不是有着人的,其中一些大幫派便是我都要忌憚的。面對麒麟幫難看的吃相已經有大人物不滿,隻是大家都不願意做第一個冒頭的人讓淩司命憎恨。不過若我們牽頭,相信大家一定樂意出一份力。”
李賦拍了拍大腿然後拿出一張折好的紙遞給淩衍,說:“這是近期麒麟幫做的事,有些方面做的可真是冷血過頭了,因此死的人一點不少。”
淩衍一把拿過來掃了一眼,心中知道這上面的事若真的被李賦他們放到朝廷這個層面上來,哪怕自己皇恩浩蕩也要受些罪,更重要的麒麟幫最大的可能就是被陛下一道旨意徹底打成灰燼。
這李賦果真是有備而來啊,淩衍問“好手段,看來你們的這一手謀劃了不少時間了的,就算今日不發生這事先生也會拜訪在下的吧。”
李賦說:“正是,可惜,下面的人惹了禍事,打亂了我們原本的計劃,不然淩司命這趟才剛回京就要吃些痛的。現在咱們隻能做交易,彼此不痛不癢。”
淩衍帶有疑慮,這李賦謀劃了那麽久針對麒麟幫的事居然就因爲鐵蛇幫而放棄了,李賦看出他眼裏的疑惑,便主動答疑:“哪怕是任留香他們犯的錯,但畢竟不到死的那個份上。若是就這麽死了,跟着的人便都會害怕,害怕有天也被這麽丢了出去,這一點禦下的心得淩司命應該也能體會到的。”
淩衍點頭,的确,因一可以解決的事情而寒了更多人的心的确是相當不劃算的生意。
“好,這事便這樣說定。不過希望先生回去後告誡下三殿下,多管管手下,讓他們收點嚣張的氣焰,若是被金縷衣的人盯上,這事便不是先生能解決得了的。”
“這個自然。既然如此,那我便出府而去了,正好這杯茶剛喝完也就不麻煩再倒新的了。”
李賦講完就擡屁股走人,才剛走兩步發現淩衍也沒起身相送的意思就趕緊加快了步伐離開,自然又由着下人們領着出府去,等下人回來回報的時候講李賦出府的時候又拿了一張紙給他讓親自呈到淩衍身前。
淩衍輕輕拿過,看完之後便将其徹底捏碎于掌心,他的眼中似乎還有李賦離去的背影,淩衍暗暗地捏着拳頭,“李賦啊李賦,你可真是不簡單。”
淩衍緊握拳頭又一下松開,心裏有着絲無奈之意,這京城藏龍卧虎之輩實在是太多了啊,以前覺得不過是和自己一樣草包一個的三皇子趙玄平變得勢力龐大,一直不顯山不顯水的李賦這次狠狠地擺了自己一道,原本這次應該是自己占據天時地利的,但偏偏竟是輸在了人和這面就被别人牽着鼻子走,還被敲了一棍隻能承受着的悶棍。
剛才這張紙上,又是一份讓自己割肉的款項,不僅是以麒麟幫來威脅了,還有以其他名義的,至于其它的事情,淩衍隻将其放在自己的心中,不與任何一人講,大概就隻是天知地知你知我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