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正帝才剛問,縱然淩衍不喜歡這個話題但還是想了想回答道:“臣與南意思有過一面之緣,但他與北地之神的關系是什麽陛下應該比臣知道的多,我知道的都是一些北地人都知道的。”
“講講你們是怎麽認識的?”
兩人沿着河道走廊已經走了将近半個時辰,又走下一道階梯,眼前應該是禦花園,在不知不覺兩人都已經走到了這裏來,花團錦簇,哪怕是在夜色下依然有着醉人的花香,一直走在身後的淩衍看大正帝停下腳步就自行先往前走。
腳下是鵝卵石鋪陳的小路,淩衍隻是聞了一口便聞出身邊最近的花爲牡丹之中的白玉鑲金種,這種牡丹色彩爲乳白,但其色不是它的奇特之處,而是這白玉金鑲的牡丹一直都是像含苞待放的樣子,内裏花蕊有着一種神秘感,仔細盯着看很可能就會讓自己沉迷下去。
“朕對這禦花園比你熟悉,這座是牡丹園,天下能有的牡丹品類在這裏都有,不過朕一樣都不喜歡。”
淩衍轉頭,問道:“那陛下您怎麽在禦花園裏種了這麽一大片呢?”
夜已經深了,大正帝的聲音中正醇厚,有着奇特的魔力讓人忍不住陷入其中,和白玉金鑲的花蕊有着異曲同工之妙。
“因爲這樣朕會覺得天下終歸都要是我的。你知道自世間有了人之前,天下有多大?”
“不知道。”
“四海宇内,深廣不知萬裏,沒有哪一本史書上記載着世間何時有了人,但自從有了人之後天下才有了史書這一說,天下是否曾經有一統過無人知曉,因爲這麽長的時間什麽東西都已經被磨滅,可朕有着野心,要讓後世千萬世的人來知道大正朝一統了天下,而且是由朕完成這一至少目前爲止未曾有人達過的,朕不會奢求大正能存千秋萬代,那不現實,前人無論打下多大多沉的基石後輩子孫若沒本事也根本守不住的,所以朕不奢求這些。但朕定求大正成爲史書記載上最爲清晰最爲強盛的王朝。”
“而,現在朕擔心的有一人,北地的神,他太過能活,活的時間讓朕心中都有些恐懼,老而不死是爲賊,這賊現在已經成神了,臨死之前若不将他的一切底細知曉,未來史書興許就是由他一人書寫,朕不喜歡自己的一切被人來操縱,哪怕那是朕死之後。”
淩衍清楚了這就是大正帝向爲何問自己和南意之間關系的原因,因爲現在要說最了解神的人除了南意思就沒有了第二人。
“臣與南意思不過見過幾次面,第一次是臣與二皇子私自前往他噶地域時候的第二天偶然遇見的,也就在那個時候臣和二皇子的位置就暴露了,後來也才知道,原來我們被抓是因爲神下的令,也就是他才能讓劄木齊次直接将當時還在駐紮黎陽鎮裏的大軍帶到他噶之地來。”,現在的趙玄奕已經不能稱作太子,隻能按照年紀大笑小來分正好要被稱作二皇子。
“而當時臣與二皇子,還有在鎮北軍中血手林崇将軍本來都是被一齊關在黎陽内,但臣不知道爲何這個南意思獨獨将臣從劄木齊次手裏帶了出去。後來的事情,陛下應該都已經知曉了,若是還需要臣繼續講,那臣便繼續講。”
“朕知道的終究不如你講的,但希望你講的的确就是真相。”
“臣未曾說過慌。”淩衍不急不緩,站住身子直接在大正帝身前講道,對于大正帝這樣的存在黑夜雖然能一定程度的遮蔽住雙眼,但對一人說話時候引起的氣息震動他能極爲容易地捕捉到,單單是憑借這一點就能簡單判斷一人是否說謊話,畢竟人一旦說話了,那聲音會很不一樣,氣息也會變化,但此刻在大正帝的感知下,淩衍的氣息一直以來都是不曾有着謊言的味道,唯一的變化就是有着被冤枉的感覺。
既然大正帝讓自己繼續講,便繼續講道:“後來,臣被南意思帶着走了很多大周的地方,從城中到農莊裏,後來南意思離開,臣被突然殺出來了的曹青率領一千狼騎追殺,當時臣隻記得被曹青一槍釘殺在了地上,絲毫動彈不得。說起來臣心中對于那一槍一直都是懷恨在心,想着以後一定要找回來,可惜後來在大正武英殿裏還是自讨欺辱了,沒想到那曹青原先時候都已經隐藏了實力。”
“被曹青抓獲之後,臣不甘心。便抓着一個機會故意謊騙曹青九圖部落率大軍準備偷襲他們的大本營也就是如今大周皇城。曹青輕易就相信了臣,并且他還直接打算長驅直入九圖部落,也因爲他這個決定最終臣才逃脫了他們的束縛。後來才知道,當時的曹青就算沒有臣這個謊言也會選擇對九圖發起一場突然的襲殺,而臣不過是恰巧給了一個炭更恰當的理由開戰。至于說的當時南意思出現在我的身邊的确是有這麽一件事,但臣敢保證那不是對臣的保護,而是對臣的迫害,他們早就預算到了今天陛下會這樣猜疑,相信陛下心裏有同樣明白,若是現在我大正内亂的趨勢一開那便不是簡單就能修複的,他大周便會有更多的安全時機去征服更多的土地,壯大國力。”
“後來,從曹青手中逃脫之後,臣參與了倉土城朝廷的謀劃,那件事臣做的不夠好,如果陛下因爲這件事怪罪我無可厚非。之後臣在北地遊逛了一圈,無論是雅目智還是水麗旱魃等另外其他六大部落還是那些小部落臣都有着踏足過。”
大正帝問:“對北地感覺如何?”
淩衍答道:“一塊充滿了活力暴力的土地,人人可戰幾乎是。”
“不錯。一直以來朝廷對北地的重視都是要比劍墳那邊更重一些。不隻是因爲北地的神,而是因爲那塊土地上有着太多的人就是爲戰而生。”大正帝陷入低緩的情緒,慢慢地講道“所以這些年朕故意不去理會坊間對于北地之民的流言,朕要讓大正子民個個心底裏都不會瞧得起北地的人,這樣若有一天北地勢大然後大軍北下的時候能激發出大正百姓的憤怒。”
“朕這座皇宮,看起來很大,但與天下比起來不過是滄海一粟。所以,朕的目光一直以來就不是簡簡單單的放在一處小地方上。玄奕這些年沒有經曆過挫折,這次經曆值得他回憶一生,所以朕打算不追究是誰出賣了他。”
“陛下您?”哪怕是黑夜淩衍臉上的驚訝任誰都能看見的感覺,再加上周圍的一叢花都因爲淩衍突然爆發的一股氣息震得七零八落。
“别高興太早了,朕不打算追究暗中那人,但一定會追究你的責任,這件事若非你當初貿然行事事情就不會發展到如今的地步,所以朕決定問罪于你個渎職。”
“這個渎職之罪,臣認,其餘什麽賣國的罪名臣實在是沒做過啊不敢認。”淩衍本來紅腫的雙眼在這個時候眯了下,這麽一眯就是直接沒有了眼睛的樣子,哪怕他的确是沒有閉着眼睛的。
“西南兩州匪患差不多進入了尾聲,朕打算派你去協同秦飛解決最後的問題,在這中間若是出了差池,朕就是打算讓你在那邊再待上個兩三年。另外還有現在開始罰俸三年,你還得自己拿出一萬兩白銀去犒勞鎮壓西南匪患的軍卒。”
“臣遵旨!”
半夜,宮門開了一道小口,淩衍從裏面走了出來,送他出來的是楊琦,楊琦一路上已經是講了無數遍菩薩保佑。
“菩薩保佑,淩司命您沒有被砍頭。”
“楊公公,這話你可是已經講了很多遍了,不覺得耳裏都生出繭子來了嗎?”淩衍無語笑道,楊琦尴尬一笑,講道:“好了,淩司命快回家去吧,咱家這就不送了,等回去還得給陛下複命。”
“辛苦楊公公。”
宮門開了一角然後又在悄無聲息之中關上,這半天功夫淩衍隻覺得是在鬼門關走出來好幾個來回,再摸後背,官服已經全都濕透,就算是袖口那裏都有着潮濕,雙掌之間流下去的汗更是可能有着十幾兩了的感覺。
這個時候的皇宮邊,除了站崗和巡查的禁軍就再也沒有了其他人,淩衍走在皇宮外這條大道上,吹着風覺得甚是涼爽,他就這一搖一擺的慢慢走回鎮世王府去,敲響重重的巨大銅門,守更的下人估計前些時間一直打着瞌睡的,直到淩衍敲了十幾下才來開門。
那個下人睡眼朦胧的開了門,有氣無力地問道是誰啊,然後就看見居然是公子回來了,他吓得立刻跪了下去,公子回來了,他立刻跑進府裏,高聲喊道公子回來了。
他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返身進去的時候習慣性的又把門狠狠的關上,淩衍仍然是被擋在門外,他也沒有發火或者什麽不耐煩的情緒,隻是聽着府裏的動靜,然後對再次開門後走出來的衆人笑笑,講道:“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