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蚩部落這座黑白宮殿群的深處,有着一座簡簡單單的監牢,沒有過多的守衛,準确說也隻有爲數不多的幾間牢房,在這座季蚩部落最爲神秘的監牢,自從建造以來還沒有關過人,唯有如今住了犯人。
其實說是監牢不如說隻是一座院子,頭頂不曾有着天空的顔色,巨石阻擋在進出的門前,完全被封閉,哪怕是季蚩部落本身的許多人都沒有權限進入,能進入這座被稱作季蚩最爲森嚴的監牢的不過寥寥幾人,酋長頭領,或許也還得加上一個曹青。
監牢裏沒有人看守,與外界唯一的聯系隻有道石門,石門上有着一孔,能容納食盒的,紮木齊真在面見諸多大目之後走到了這裏,身邊隻跟随一年老的男人,他輕輕敲打在石門上,石門似有所感,緩緩自左往右而動,看來這石門上布置有着機關,石門開才能知道它究竟有着多厚,至少有着一丈厚,這樣的石門若打算以人力轟開無異于癡人說夢。
石門後,有着一條長長的石梯,兩側是常年燃燒着地紅蠟,往下看去,雖然有蠟燭的火光但也給人一種幽暗的觀感,另外心中也會不由自覺感到壓抑,石梯隧道僅僅常人高度,紮木齊真生的高大,從這裏走下去得低着頭。
陰暗的地牢中,紮木齊真穿着一件雪白的直襟長袍,腰束墨黑太陽紋寬腰帶,其上佩戴塊一看便是上等的藍玉,一頭烏發用一根銀絲帶随意綁着,望着不減霸氣也不失睿氣,石梯的盡頭是三座地牢,裏面隻關押着一人,大正朝太子趙玄奕。
趙玄奕就這麽坐在牢房裏,季蚩部落不曾對這位太子做出什麽懲罰,每日好吃好喝的伺候着,另外身上的衣物隻要髒了他們也會拿去換洗,同時送來一件附和趙玄奕身份的衣服。
趙玄奕身上現在穿的竟然還是一件紫青色的四爪蟒袍,束冠,除了不能出這間牢房外絲毫看不出來他是在坐牢,看紮木齊真過來,趙玄奕隻是擡頭望了一眼便不再理會,雙腿盤坐在地上,手裏拿着一隻特意要求的翠管中的硬毫,翠管即是俗稱的毛筆。
趙玄奕在諸多皇子中,寫字最爲漂亮,曾經被宰相段平評價其字卓爾不群,肥瘦相宜,令人望着最爲怡情,紮木齊真不惱趙玄奕不理睬自己的态度,隻是站在他的身邊,上好宣紙上寫有一段。
煩啊煩,江山最是惹人煩。
惱啊惱,女子最是惹人惱。
恨啊恨,小人最是惹人恨。
末了隻是一句,若執筆取人性命,定叫那龌龊小人命喪黃泉。
紮木齊真輕輕拍掌,笑道:“大正帝的兒子的确是有才華。”
趙玄奕仍然是不搭理,不過紮木齊真不管自顧講了起來,“自古以來将軍戰場厮殺常常爲人稱贊,但其實你應該知道,文人騷客用筆殺人比将軍用刀殺人更恐怖,他們磨的墨常常更像是血。”
趙玄奕放下了筆,自嘲着說:“你這位季蚩部落的酋長怎麽有着這麽多時間與我這個階下囚說這麽多話了呢?”
囚牢裏一應物件應有盡有,他拉過一張椅子坐在趙玄奕跟前,雙手握住一起放在雙腿之間,緩緩說道:“對你我自然有時間呢。另外我想告訴你的是,因爲你的緣故,大正朝會将黎陽租讓給我們,約定的時間是十年,不過你身爲大正的太子應該明白,租用某種意義上就是割讓。”
“放屁!”趙玄奕唾了一口唾沫在紮木齊真腳下,“大正成立之初就制定了一份祖訓。大正之土永不割讓外邦,大正之民永不臣服……”
祖訓一共三百六十二字,字字都代表大正這個國家,猶如名字一樣,正氣浩然。紮木齊真極其有耐心的聽趙玄奕講完,趙家能得天下果真有着其道理,隻是如今的大正已經開始走下坡路,至少那個皇帝心腸不硬,身爲帝王一個兒子如何比得過江山重要。
“其實你應該相信的,你的父親,也就是大正朝的皇帝的确答應了我們的要求,如果你不相信,那可以十年之後回去再問。”
聽來頓覺可悲,泱泱大國太子竟然要被作爲一質子在敵國十年,這十年生死也将成爲一種問題。
“十年之後,如果季蚩足夠強大,我将拿你的腦袋血祭我南下的大軍,或許這個時間可能會不夠十年。”紮木齊真說完放聲大笑起來,笑聲在牢房裏響徹,不過傳在趙玄奕耳朵裏卻是刺耳得很。他能活到十年之後嗎?
這位大正朝的太子,出生以來便是含着金鑰匙,二十多年以來沒有經曆過什麽挫折,沒人和他争過太子的位置,因爲皇帝最開始就立下了太子爲他,隻是近短時間,他遭受了太多的打擊,朝中最大的助力宰相段平圖謀不軌,最後反被自己所害,又因劍墳劍三一事陷入生死危機,險些害得大正江山動蕩,如今又淪落爲别人的階下囚。
“如果紮木酋長沒有什麽事的吧還請回吧,我想休息了。”趙玄奕冰冷地說,說完躺在了就在身邊的床上,紮木齊真離開,沒有望見身體側向墻那一側的趙玄奕眼角有着一行眼淚,他曾經想過自殺,但頭頂一雙目光一直在盯着他,如今生死再也不受自己掌控。
紮木齊真走出地牢,石門關閉,外面仍然寒風蕭蕭,吹得人刺骨,地牢裏溫度适宜,所以紮木齊真進去時将更容易禦寒的外衣放在同行而來的老人手中,老人等紮木齊真出來将外衣再次伺候着他穿上,兩人踩着地下的積雪走回合一殿,紮木齊真喜歡呆在那裏。
沿途走來,有着冬季獨有的奇華異果,一磚一瓦紮木齊真都觸摸了個便,閉上眼睛感受,突然想摸一下大正朝那座号稱第一雄偉的皇宮,那是什麽感覺,會不會沒有這邊的冰涼。
他的心裏微微想着,“不用太久了,那座皇宮的主人終将是要信紮木!”
地牢外地牢内有着兩人心裏挂着的都是一處同樣的地方,想着的也是一樣的人,太子趙玄奕終究是無法回歸故國,如果真要等十年,那時大正還是他能存在的大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