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蒙蒙亮，小鎮上許多店鋪還未開門，最起碼衣物鋪還沒有開門。所以淩衍和這位行事古怪的南意思走進了一家酒樓。

這是小鎮上最大的酒樓，足足有着三層，不過大多時候的客人也都隻在一樓，畢竟上二樓還得多加些銀子。

酒樓在北地境内算是比較可以，雖然地方不大，但因爲小鎮是季蚩部落與九圖部落黎陽鎮三方一個交彙點所以來往客人是一點也不少。三教九流都有，隻是現在清晨，所以酒樓裏人不多。

淩衍與南意思進了酒樓，一樓看門的小二一眼看見淩衍渾身帶血，第一反應就是這人好怪，穿着這麽一身就進了來。不過店小二沒有趕人，開門做生意的隻要進屋的都是客，況且這一身是血的人看着不像是有錢的主，旁邊那個身上穿的衣服便值好些銀子，所以小二一臉笑呵呵地迎了上去，喊了聲:“二位客觀快快裏面請，請問要點什麽啊。”

南意思倒是一臉高傲走了進去，淩衍倒是輕輕回了一下，喊随便安排一些吃的，另外還問了句店中是不是有着一些适合的衣物讓自己換一件。

店小二臉上有些爲難，不過在淩衍遞出了一塊碎銀子之後便再也沒有什麽不适合了。這天下銀子在哪都是行得通，除了一些官銀大多銀兩無論是在北地南地還是在大正都是共用，這點倒是一項極爲方便。

淩衍忽然想起來，這天下共用的銀子似乎還是北地那位神所造，以往諸侯年代莫說銀錢便是各國語言都是不一樣，各有各的方言文字，銀錢這樣的黃白之物更加不同。

後來北地的神不知用了什麽辦法統一了銀錢語言文字，不得不說這是一件極其困難但真的完成之後就是影響天下的大事。這一點就算是大正朝也不得不佩服。

清晨時分，貧苦的百姓早早就要起床下地幹活，冬日時分地裏沒有活幹的時候，便自發地聚在了一起胡聊，不過大多都是在勾欄子那聽人說書看号稱江湖好漢的人表演胸口碎大石。

說起勾欄子那也是傳承許多年的存在，這原先是前朝大翰給一些憑借叫賣手藝吃飯的人專門建造的，傳言曾經大翰朝的國度有着勾欄子三百座，日夜皆是人挨人。大翰滅了，許多關于它的一切都消失了，但勾欄子卻是一直保存了下來。

店小二因爲那一塊足以抵得上自己将近一年酬勞的碎銀子特意給淩衍和南意思安排了一靠窗的位子，還有拿了一件幹淨的衣服過來，淩衍便跟着小二過去換了衣服，整個人看着才精神一點。

因爲小鎮的地理位置原因，小二這些年在酒樓裏見過的人形形色色，有粗魯莽夫，有威武将軍，有文質書生，有高貴佳人，但他一眼看着便覺得眼前這個隻是穿着件普通百姓家的灰色布衣公子身上的氣質更加出彩，比前些年看過的季蚩部落酋長獨子還要更有貴族氣質。

淩衍也沒在意，輕輕攏勒一下頭發便走回了南意思旁邊，看他正看窗戶外勾欄子，裏面已經有着一些人早早地就準備着，賣藝的江湖人還沒來，倒是一對說書的老瞎子和自己的小孫女先到了。

勾欄子裏有人了，看客自然也不會缺少，反正對于哪兒的百姓來說能看看聽聽都是可以的，特别是無聊冬日這樣的季節。

淩衍靠着窗，看着外面輕輕說道:“京城也有勾欄子，隻是表演的形式比這裏多，以前小的時候倒是喜歡看，不過大了才知道那些個都是哄人的，也就不再喜歡了，沒想到在這裏又看見一次。”

南意思也沒回話，飯菜上來後隻是埋頭吃東西，讓得淩衍都懷疑到底他是不是腦子有病。看淩衍還在看外面，南意思飯都還沒吞下去說:“多看一眼，你就多餓一分鍾，再說多一個看的于所有人都是無補。”

“也對，那吃吧。”淩衍轉過注意力開始吃飯，這一路一直都是在賭，賭這個南意思來不來把自己從劄木齊次手裏救出來，幸好賭赢了，不然哪裏還能吃這頓飯。

兩人吃好便踏出了酒樓，路過勾欄子時看了一眼裏面的那對說書人，雖然淩冽寒冬，但爺孫兩穿的也不太多，老頭說起話來凍得有些發紫的嘴顫抖得不停，一同的小孫女手上拿着個泥土捏的盤子在看客前走來走去，偶有人丢下一兩個銅闆看着才七八歲的小丫頭便彎腰說聲謝謝。

“看了這麽半天也不打算送點銀子去？”南意思打趣道，淩衍笑了笑，自己不是菩薩心腸，哪裏會普渡衆生，再說這樣的人多了，自己難道都去幫哪有那個心。

不過，在多走了幾步之後淩衍又停下了腳步折身回來，不是改變心意，隻是聽見那老頭突然說起了劍墳墳主十年之後出墳以長恨出一劍的事迹。

故事裏的主角是劍墳墳主，但他也參與了其中。淩衍說道:“這消息傳的還真快，其中應該雖然也是有着劍墳和北地的人大肆渲染的緣故。但這老頭說的竟然和當時情景八九不離十，若是尋常說書人得到這樣一個故事不得更加吹上天去換更多的喝彩，那樣銀子才會多謝。”

南意思站在淩衍身邊，說道:“那一劍再如何添油加醋反而丢了風采，能原封原樣說出來才更有震撼力。劍墳墳主很強大吧？”

淩衍點頭，算是自己所見過所有武學大家中最爲強大的，若是當時對方下殺手今日也就到不了這裏了。想到這淩衍突然問南意思“你若是與劍墳墳主一戰，會不會赢？”

南意思哈哈大笑，說:“這天下誰敢說能赢那個劍瘋子，你是被你們的那位說的話誤導了，他說殺他不費事，你真讓他去殺殺看，保管兩個人都要死。”

淩衍又說:“我問的是你，不要扯開話題。”

南意思沒說話，隻是從淩衍身上拿了一錠百兩銀子然後自己擠進人群将這麽一大錠銀子丢進了那個小姑娘手中的泥盤裏，所有人嘩然，竟是這麽真豪。

所有人都将眼光注目在南意思的身上的時候突然發現人一下子便不在了，頓時心中大惑，那老頭說書正講到劍墳墳主拔劍時分便戛然而止。

這一停讓得所有外面的人像是心中有着幾十隻蟲子咬着一樣，撓心，這老頭真的是會勾引人，又看老頭一個大喘氣，衆人以爲是要說出來，誰知道等得的是一句下次講。

随即老頭拉着自己的小孫女出了勾欄子，今天居然還有這麽大的收獲，一百兩銀子可是足夠花好久的了。至于那個故事，明日再講，說書自然都是要抓住這個令人撓心的點。

淩衍沒有望散開的衆人，隻是擡頭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嘴裏輕言:“原來神仙在此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