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還是蒙蒙亮,監天司門口已經駛來了一輛馬車,宰相府的馬車,一個富态的老管家模樣的人下了馬車,神色嚴肅的向大門走去。
守衛們知道眼前人的身份,宰相府的管家,宰相的心腹,雖然沒有官銜,但手中的力量卻是一點不少,隻是在監天司,他仍然要遭受檢查。
老管家也知道宰相府這個名頭在這個地方沒有什麽作用,況且來此是有求于人,所以他配合檢查。
老管家被放了進去,不過身旁仍然跟着一個監天司官員,防止這小老頭亂來。
監天司第四司,淩衍一夜未睡,眼角有些疲憊,看了一夜案卷,思索了一夜,王府昨日傳來一個消息,讓得淩衍終于有了決定。
此時,付桂推門走了進來,手上擡着一盆熱水,淩衍不顧水多燙,直接伸手拿起帕子擰了一下便将冒着熱氣的帕子敷在臉上,使勁地搓了幾下。
熱騰騰的溫度令得淩衍的精神氣變得好些,他放下帕子問道:“宰相府來人了沒有?”
付桂将木盆放下,回答道:“來了,宰相府的老管家,一個老奸巨滑的老家夥。不好對付!”
“哼,宰相府可不想吃虧。”淩衍說道,“派這麽個精明人來,莫不是認爲我年輕便好欺負了。”
付桂一臉愕然,怎麽也沒想到大人怎麽一下就将事情想歪了去,不過随即他便明白大人這是要好好宰宰相府一頓。
“大人,下手還須有度,與宰相府關系鬧僵了也不好,随便收點。”
淩衍很高興這個手下能了解自己,說道:“放心,雖然我是第一次做官,不過事情還是懂的不少。”
随後,那位年過六旬的老管家進了屋子,一雙鷹眼像是要把人撕碎。一看這模樣就知道不是善茬。
隻見老管家一進來便向坐在椅子上的淩衍行禮,神色略微倨傲地說道:“老朽拜見司命大人。”
淩衍輕輕一揮手,便讓他起來,這老頭在這還敢傲氣,就不能太給他面子了。老管家看這年輕司命對自己這麽淡然,不免心怒,覺得年輕人怎麽這麽沒有禮數。
付桂這時候奉上了一杯茶給二人,做足了本分,淩衍自顧拿起一杯,喝了一口,然後說:“老管家從宰相府來,不知道宰相大人身子可還好。”
老管家沒有喝茶,聽見淩衍詢問,回道:“多謝淩司命關心。我家老爺身體還行,就是對膝下獨子不成器有些傷心。”
膝下獨子四字卻是被老管家咬得極重,明眼人都聽得出來這是威脅,宰相隻有一個兒子,誰敢動段悠然都必須先想想一個身爲宰相的父親的憤怒。
“段悠然品行的确差了些,宰相大人心憂也實屬必然。”淩衍不鹹不淡的說道,“隻是段悠然做的這些事情太過了,要想揭過去很難。”
“勞煩司命大人費心了。這是一些銀子,司命大人拿去花着,養一下心神。”
重頭戲來了,老管家從懷裏掏出一張銀票,付桂餘光一瞟,一下震驚起來,竟是十萬兩銀子的銀票。
這輩子他可還沒見過這麽多錢,不過淩衍倒是很平靜,他說道:“老管家這是做什麽,宰相大人是長輩,我們這些小輩怎麽好意思拿這錢,還是将這銀票收回去。”
老管家看淩衍竟然不收急忙說道:“不,淩司命,這是我家老爺的一片心意,無關其他。”
晨曦出了,照進屋子,淩衍推手道:“宰相大人心意我心領了,不過這錢我是萬萬不能收的。再說我那破府子上還有些閑錢,還能維持下生活。”
這話讓得老管家心裏诽謗,閑錢?你前幾日可是一擲百萬隻爲天仙樓花魁的。你那王府還是破府子?你那府子除了皇宮外哪家比得上。要你住的都是破府子,那京城其他家住的都是狗窩了。
這巴掌扇得響,讓得老管家都不敢接話,不過他隻得自認倒黴,誰讓自家少爺做的那些事被眼前這個年輕人發現了呢。
付桂在一旁看得想笑,覺得淩衍果然不是一般人,三言兩語便把這老管家說得啞口無言。
最後付桂很無恥的又補了一刀,說道:“老管家,你還是銀票收起來吧,司命大人一向秉公執法,若是貴府公子沒罪,大人定然不會冤枉他的。”
“對,我監天司做事一向依照大正律法行事。”淩衍也是臉不紅心不跳的說道:“相信昨夜我發現的賊人并不是段悠然,而是其他歹人吧。”
老管家不知這話裏藏着的意思,還以爲淩衍已經松口,不打算追究此事,臉色一喜便要答謝,誰料接下了淩衍給了他一個大大的驚喜。
“監天司的人已經将那女子送到了刑部,相信狀子已經遞了上去,監天司的人已經去宰相府将段悠然押往刑部大堂。老管家還是抓緊回府,免得宰相大人因爲兒子被抓氣壞了身體,身邊卻沒人照顧。”
老管家一聽這話才發現這個年輕人一直玩弄自己,老臉一橫說道:“淩司命真是好手段。”
說完便一拂袖走了出去,可以發現其走路的姿勢都因爲心中那股憤怒而顫抖了一絲。
付桂望着這些,問道:“大人怎麽突然決定徹底得罪宰相府了?”付桂心裏也是疑惑,早些時候知道淩衍的決定後他都震驚了半天。
桌子上老管家的那杯茶被淩衍拿起然後他将茶水倒在了地上,說道:“宰相如同這茶水,太過有味道,讓人喜歡喝。”
“可茶水喝多了也會厭倦,更是會傷身體,所以需要倒掉,換點新的心裏才會舒服,平靜。”
付桂終究在官場混了這麽多年,聽這話忍不住猜測到了最可怕的事實,他顫抖着聲音說道:“陛下要廢相?!”
廢相!這如何不讓付桂震驚,當朝宰相段平在這個位子待了十幾年,朝中門人無數,對于朝廷有着舉重若輕的地位。
付桂不由喃喃道:“真是不理解,宰相大人不失爲大才,爲大正也是立下過汗馬功勞,如今天下還未一統,陛下怎麽會在這個時候廢相呢?”
這件事淩衍也不理解,消息還是昨天夜裏府上送來的,因此他才立下将段悠然的罪名落實的打算。
既然如此付桂也打算遵從上面的意志,問道:“大人,咱們是不是需要将這些案宗交付刑部?刑部那幫人可不一定收集得到這些情報。”
淩衍嗯了一聲,又說道:“付桂,你找些可靠的屬下,要絕對忠誠。暗自查探一下這些年宰相府上的錢财來往,人物變動,看看能不能查出些什麽。”
“明白。”付桂說道。“大人,那需不需要讓大司長派一些人幫忙?”
淩衍手指輕輕地扣在桌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緩緩說道:“不用,這件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最好是不要驚動其他三司和大司長。”
随即付桂将案宗抱着出去吩咐人印好一份好送去刑部,随後從司裏選了一些能幹卻不太引人注意的下屬開始暗調查宰相府。
四司的這間屋子唯一的一扇窗子正好面對着太陽,從裏往外看,看得見朝陽慢慢升起,屋子裏溫度也漸漸高了起來。
香蠟流盡最後一滴,一夜就這麽過去,而大正國刑部大堂,刑部主事張易慌慌張張的坐在堂上,堂下是一個哭得死去活來的女子。
這女子身旁還站着兩位明顯是監天司的官員,張易臉色難看的看完手上這份狀子,怎麽也想不到大清早的便來了這麽一樁大案。
竟然牽涉到了宰相大人的公子段悠然,而那罪名若是坐實段悠然定然沒有好下場,可要是不秉公執法,張易看了看那兩名監天司官員,随即将這股念頭删了去。
同時張易也埋怨起監天司的人來,競将這麽燙手的山芋丢在刑部,這是擺明了讓刑部做宰相的出氣筒。
“大人,爲小女子做主啊!”
……
堂下那女子哭得撕心裂肺,随後監天司送卷宗的人來了,張易将那些卷宗拿起翻閱之後,不由抽了一口冷氣。
這是要将段悠然置于死地的節奏啊。他監天司要幹什麽,難道是宮裏有什麽旨意?能坐上刑部主事這個位置張易也不是傻子。他也猜測到了一些,但不敢往下想。
“放心,本官調查清楚後定會将兇手繩之以法,還你一個公道。”張易最後如此說道,然後自己去找刑部侍郎尚書大人商量這件事。
而這件事情才剛開始,一件關于宰相府公子段悠然奸人妻,殺人夫的案子在京城發酵,在有心人無心人的推動下,京城的百姓開始憎恨那個名叫段悠然的惡魔。
又有幾家女子向刑部報案,同樣狀告宰相府段悠然犯下滔天罪行,京城的百官開始感受到越來越大的民怨。
宰相府外每天都有上千百姓聚集咒罵,宰相府内宰相摔碎了無數名貴花瓶,宰相大人很是憤怒。
一場好戲,開始上演,誰都是角,就看誰唱的最好,唱的最讓天子喜歡,誰就能獲得最大的好處。
鎮世王府内,淩衍聆聽着淩紀的教誨,最後淩紀摸了了淩衍的腦袋,說道:“放心去做。”
淩衍離開,老人嘴角露出笑容,心裏不由覺得皇宮裏那皇帝對小家夥還不錯,居然能舍得一個宰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