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疆也緩緩歪頭,長長的白色毛發遮掩住它滑下的一滴淚,天地萬物皆有情,一人一獸相互依偎不舍的畫面,實在是催淚,讓空間裏的人都不忍多看,就連一向和無疆争鋒相對的金子也轉過頭,揚起脖子往開面看去。
無疆蹭了蹭夜搖光一下,突然細長的尾巴一甩,就将夜搖光緊緊束縛住,它突然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嘶吼:“吼——”
聲音遠遠傳來,在深海底部掀起了層層波浪,震動得海族的宮殿都搖搖欲墜,吓得海皇面無人色,溫亭湛等人更是神色大變。
這時候無疆渾身流動起一圈圈淺藍色的波紋,這波紋激起了它細長尾巴的電光,順着電光全部流入夜搖光的身體内。
夜搖光隻覺得自己仿佛被電流給定住,一波波電流湧入體内,讓她渾身忍不住顫抖,這些電流蹿入她的四肢百骸,沖破她每一個筋脈,強勢而無法阻攔。
“師傅,這是神之傳承!”金子立刻懵了的夜搖光高喊,“無疆要将它的力量全部給予你,你閉上眼睛入定,進入神魂剝離之境,用它的力量淬煉身體和神魂!”
本來因爲這股電流腦袋一片空白的夜搖光,聽到金子的話,心頭一震刺痛,她下意識要拒絕接受無疆的力量。
“師傅,你若不受,力量反彈回來,無疆會被自己的力量反噬!”金子如何能夠不理解此刻夜搖光的心情? 它勸道,“師傅收了吧,這是無疆能夠給你最後的……庇護。”
從此以後? 它再也不能感應到你危險? 沖破破重重海域? 乘風破浪而來護你。
從此以後,它再也不能看到你遍體鱗傷,用自己的血肉爲你療傷。
從此以後? 它再也無法與你相見? 它怕它走後,你再被低賤的生靈欺辱。
将一生之神力盡數留給你,讓你傲世這人世間? 再無人敢冒犯。
夜搖光閉上眼? 任由兩滴淚水砸落? 再睜開眼睛的時候? 她濕潤的眼底一片堅定和清明? 迅速進入了神魂剝離之境? 神魂在軀體裏盤膝而坐。
她什麽都不需要做,一股股源源不斷的力量像被太陽烤熱的海水奔湧入她的五髒六腑,原本因爲對付妖邪與布下八神陣耗盡修爲而有撕裂現象的經脈一寸寸被這股淺藍色的力量拂過,肉眼可見地快速修複。
它的力量正如它對她一樣溫柔,待到修複好她經脈的損傷? 就将她體内的空乏全部填補? 似春風拂過繁華? 輕柔而蘊藏力量? 留下一片生機。
及至體内的虧空被填滿,這股力量依然在源源不斷湧入,将流動的氣力緊塞成固體一般的流光? 夜搖光内視可以清晰可見,這身後的力量在她的經脈之中沉澱凝聚,最後一點點擴寬她的經脈。
以往她修煉突破修爲,總會經過一場撕心裂肺的劇痛,承受着力量的亂撞,咬牙忍受住沖破屏障帶來的神魂散亂,還要提防時刻伺機而動的心魔。
這一次卻完全不同,是一寸寸的滋養,讓她渾身的力量都爆棚,她看不到她被無疆的尾巴托在半空中的身體,盈滿了冰藍色的流光,仿佛給她蒙了一層冰霜,她白瓷的肌膚從内往外滲透着淺藍色的星輝。
而無疆龐大的身軀随着力量的傳輸漸漸如洩了氣的皮球一點點幹癟,銀白色的毛發也開始灰暗卷縮。
水波般溫柔的力量深入夜搖光的身體每一次,就連她的發絲都更将絲柔光澤,身體被滋養到最佳狀态之後,便是神魂,原本半透明的神魂逐漸被填實,讓她的神魂再也沒有絲毫的飄離感,仿佛她的神魂也和軀體一樣,變成實質,這種感覺……
換做是其他時候,夜搖光已經定會激動不已,因爲她進入了渡劫期,大乘期到渡劫期是一道天塹,有些人窮盡畢生之力也無法突破,夜搖光年輕,還沒有四十歲,她還有幾百年來慢慢突破,她從未想過在六十之前觸碰到大乘期的瓶頸。
因爲她自從到了大乘期,就發現她的丹田宛如一個無底洞,空空蕩蕩,無論多麽勤奮,都無法填滿一點點,可現在她不敢奢望的渡劫期,就這麽輕而易舉地邁入,沒有承受一點風險和痛苦,無疆耗盡它所有靈力,将她從大乘期巅峰送到了渡劫期巅峰。
耗幹了所有靈力,無疆再也無法托住夜搖光,它無力的尾巴垂下來,身體縮小了不知道幾倍,夜搖光被殘餘的力量包裹着緩緩落到它的面前,它的毛發變得稀疏又蒼白,像極了垂暮之年的老者。
夜搖光心痛不已,她抑制不住淚水滑落,無疆艱難地挪動了一下身體,緩緩依偎過來,輕輕蹭了蹭她,它已經無法發出以往那種響亮的聲音,隻有嗚嗚嗚聲從它體内斷斷續續發出來,顯得吃力而又哀婉。
“無疆……”夜搖光聲音沙啞,她伸手想要觸碰它,卻突然發現她的掌心無法摸到實處,在她驚惶的目光中,無疆的身體健健虛化。
“無疆——”夜搖光撲過去,卻撲了一個空。
轉頭就看到無疆空蕩蕩的一縷神魂飄浮在水面之中,像星空之中勾勒星座的星星,若隐若現,虛浮而又不容易看清。
“師傅,快将無疆的神魂引入空間,用聚魂甕鎖住!”金子急聲催促。
夜搖光手指掐訣,指尖一轉,那一縷縷流光順着她飽潤的指腹躍入她的空間,随着最後一點星光沒入空間,夜搖光和金子也緊随而入。
她掀開了一個表面似陶罐的東西,将無疆得神魂注入其中,捧着陶罐,淚水再次砸落其上,濺開了水花。
似有所感的陶翁微微震動了一下,夜搖光連忙吸口氣,将自己的哀傷全部僞裝。
她正要離開深海,一道聲音傳來:“夜真人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