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日裏不知多少書生豪俠在這裏流連忘返,隻希望能被官人看中,得以謀取一個不錯的出身。
同福客棧的掌櫃微微躬着身姿,做出足夠謙卑的姿态。他小心打量着眼前膚白貌美的妖娆美婦,眼中閃過驚豔之色。他自問見多識廣,也算見慣了達官貴人,但如此驚豔的美人,卻是少之又少。
掌櫃的滿臉遲疑之色,低聲道:“這位夫人,我們店實在是已經滿了。您若是真想在這裏住下,那隻有一間柴房了,最後一間柴房。不過您。”
掌櫃雖然如此說,但不論怎麽想,這樣一位嬌貴的美婦人,都不可能真的選擇住在柴房。畢竟如此妖娆的美人,哪怕是在王侯的府邸之中也當是備受寵愛的存在吧?雖然感覺有些不可能,但說到這裏時,他還是本能的提醒了對方一句。
“既如此,那就柴房吧。”馮小憐黛眉微蹙,我見猶憐的絕美容顔越發讓人心痛,恨不得摟入懷中憐惜一番。她打斷了掌櫃的話語,直截了當道。
掌櫃愣了一下,感覺有些驚愕,但還是很快的吩咐道:“送這位夫人到柴房。”
一位鼠頭鼠腦的小兒低垂着腦袋,疾步走上前來,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馮小憐懷中的木盒,恭敬唱道:“得了,這位夫人,裏面請。”
馮小憐微微颔首沒有多言,随着小二向着後院的柴房走去。隻是她明眸來回環視,警惕地打量着四周,似是在防範着什麽。
後院很是淩亂,除了三個略顯破舊的柴房之外,地面上到處都是散亂的枝葉,不遠處的牆角還能看到如同小山般尚未砍完的木柴。當馮小憐走到柴房近處的時候,依稀還能從中聽到說話聲。
“這裏已經有人了?”馮小憐腳步微頓,不悅道。
“哎呦,夫人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們客棧早已經客滿。這客人都已經上門,我們總不能往外推不是。除了左邊的那間柴房,其他兩間都已經有客人了。不過您也不用擔心,一位和您一樣都是單身的婦人,另一邊是個挺漂亮的小姑娘帶個半死的老頭子。”
小二見馮小憐不滿,趕忙苦着臉解釋道。他說道那半死的老頭子,臉上明顯露出厭煩之色。
對客棧而言,若是有人死在其中,那是再晦氣不過的事情。若非那漂亮的小姑娘出手大方,他們早已經被趕了出去。
馮小憐黛眉舒緩了一些,冷聲道:“既然這樣,那就算了,你先下去吧。”
小二恭敬地點了點頭,不動聲色地瞥了眼馮小憐懷中的木盒,高興地應道:“好嘞,那夫人您休息好。”
馮小憐沒有理會,不急不緩地走入柴房。剛剛推開房門,其内頓時傳來陣陣馊味。那濃郁的惡心味道,讓她不由皺眉掩鼻。直到一刻鍾後,當柴房内的氣味散去大半,她才蹑手蹑腳的走了進去。
靠牆角的位置擺放着一張床榻,被子潮濕帶着些許味道,讓向來喜好潔淨的馮小憐頻頻皺眉。
算了,先應付一下吧。
現在必須盡量恢複傷勢,然後明日想辦法探查一下始皇帝的居所。實在不行的話,也隻能強闖了。但願他們今夜不會行動,否則可就麻煩了。
馮小憐心中不悅,但想到外面危險的處境,以及身上的傷勢,隻能無奈地歎了口氣。她随便找了個幹淨的地方盤坐,将木盒放在雙腿之上,很快進入了玄之又玄的境界。
自從發現石之軒的蹤迹,馮小憐就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她有一個感覺,今夜必将是最重要的一夜。如果能夠挺過去,事情或許就可能出現轉機。
天色漸漸暗淡,另一間柴房。
不知火舞跪坐在床邊,滿臉擔憂地看向床上奄奄一息的老人,本來清澈如水的明眸布滿血絲。眼中滿是遮掩不去的哀傷,以及刻骨銘心的仇恨。
“咳咳,舞。”老人艱難地睜開眼睛,半響才勉強睜開了一絲。他瞳孔渾濁無神,似是早已經不能視物。老人的聲音嘶啞,帶着濃濃的死氣。
“爹,舞在,一直都在。”不知火舞露出激動之色,緊緊地握住老人幹枯宛若老樹皮般的右手,聲音急切帶着幾分哭腔。
“我,我要不行了。”老人聲音急促,隐隐帶着幾分着急。不知火舞神色一變,似是想要開口安慰。但老人顯然很是熟悉她,還不待她開口,猛然握緊了她的手,沉聲道:“不要開口,聽我說。我怕,怕再不說,就沒有機會了。”
不知火舞緊閉雙眼,努力不讓自己哭出來。即便她知道父親早已經不能看到,但還是努力想讓對方知道,自己是一個堅強的女孩子,哪怕将來隻有一個人,也不會哭泣,不會放棄!
“舞一定謹記。”不知火舞努力讓自己的語氣平緩,但短短幾個字的話,卻仿佛抽空了她所有的力氣。
老人似是很滿意她的态度,蒼老猶如橘子皮一樣的面容出現了欣慰的笑容。他咳了兩聲,而後聲音低沉道:“東瀛完了,天皇也完了。記住,千萬不要回去,千萬不要回去。”
不知火舞聞言,頓時瞪圓了明眸,緊咬着雙唇才沒有驚呼出聲。
怎麽會,我們出來的時候,明明一切都還好,所有的事情都在按照計劃進行,爲什麽短短時間,竟然會。
“天門有變,那個困擾了我們數百年的魔鬼,早已經不是天門的主人。爲了探聽天門内的變故,所有人都死了,都死了啊!柳生一族全滅,我們不知火道場毀滅,天皇陛下也沒了,都沒了,呵呵。”老人說到這裏,蒼黃的面容多了幾分潮紅,聲音充滿了激動與悲戚。
老人半響才平息情緒,聲音低沉中帶着幾分死寂:“東瀛已經毀滅,現在的東瀛早已經成爲那些人的傀儡。他們不是人,記住,一定要記住。他們不是人,是來自地獄的惡鬼,是不該存在的生靈!”
老人說到這裏,情緒再次激動起來。他劇烈的喘息,聲音蓦然停頓了下來。
不知火舞顧不得思索老人話中的含義,見他猛然身體僵直沒有聲息,悲戚地驚呼道:“父親!”
當她發現老人隻是情緒太過激動而昏迷,才算勉強松了口氣。不知火舞爲老人擦了擦臉上的冷汗,眉頭緊鎖充滿了疑惑與擔憂。
一個多月前,自己與父親從百越歸來。然後他突然接到東瀛的消息,一個人前往了沿海某處海島。可當他再次出現時,已經身受重創近乎垂死,一天都沒有片刻的清醒時間。
那裏到底發生了什麽,父親口中的話又是什麽意思?
東瀛,我古老美麗的故鄉啊,你到底經受了何種可怕的災難?
不知火舞心情低沉無比,一時間對未來充滿了茫然。她不知道還能去哪裏,又還能做些什麽。當年憑借想要拯救東瀛的鬥志,父女兩人不遠萬裏來到九州。結果一年的時間過去,任務沒有完成不說,卻接到東瀛已經毀滅的消息。
信念的崩塌,以及親人的亡故,讓不知火舞陷入了前所未有的茫然。
與此同時,皇宮内。
獨孤太後臉色陰沉如水,望着身前跪伏在地的小太監,眼中滿是惶恐與不安。
廢物,一群廢物,竟然連一個女人都攔不住!
如果被始皇帝知道,不,絕對不能讓他知道,絕對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