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半的學員選擇退出,其中X特戰隊的學員占據多數。
“墨隊,又被罵了?”
開完會回來的墨上霜剛一到辦公室,就見到紀舟走進來,笑眯眯地詢問道。
滿滿都是幸災樂禍的模樣。
也不知閻天邢怎麽帶的兵,盡是帶出一幫損人缺德的貨兒來。
而且,每一批的兵裏,必定出幾個這樣的貨色。
墨上霜連個好眼色都懶得給他。
“你們安排的行動幾點開始?”往辦公椅上一坐,墨上霜問了一句。
紀舟淡定地在沙發上坐下,道:“下午兩點。”
“你們派出去的那些人,演技過關嗎?”
“放心,專業培訓過的。”
墨上霜别有深意地道:“有的學員很精明。”
紀舟笑了笑,問:“你是指墨上筠吧?”
“嗯。”
“他們這一組,還真沒什麽把握,負責他們這組的教官會盡量的。”紀舟道,“不過他們有沒有這一關都無所謂,多少都有點實戰經驗,不會那麽容易就被糊弄。”
墨上筠這一組,所有的學員都有實戰經驗。
包括傅哲以及主動選擇放棄的學員。
按理來說,在一批學員裏,有實戰經驗的幾率并不大,但在今年,不管是X特戰隊也好,GS9特戰隊也好,擁有實戰經驗的都存在一定的比率。
哦,在GS9特戰隊,很多學員的實戰經驗都是在考核過程中才有的。
從某個角度來講,這是失誤。
但,換個角度來講,這又是收獲。
“你們不是宣揚一視同仁的嗎?”
“特殊情況特殊對待,”紀舟說,“在特殊情況面前,我們向來一視同仁。”
“……”沉默了下,墨上霜問,“閻天邢呢?”
“已經去終點了,”紀舟面不改色地稱贊道,“我們閻隊素來認真負責。”
“……”
墨上霜徹底放棄了跟紀舟交流。
這一點也是墨上霜一直想不通的——閻天邢究竟是怎樣培養出一批能不顧一切都要稱贊他的隊員出來的?
這年頭,還有人以稱贊領導爲樂嗎?
尤其是,領導壓根就不在跟前。
*
這一場雨持續的時間,比想象中的還要久。
除了最開始幾天豔陽高照外,學員們基本沒再見到過陽光,偶爾見到也就零星半點,甚至都感覺不到太陽的溫度。
暴雨持續了幾日,然後轉化爲小雨,斷斷續續的,硬是沒有徹底轉晴的意思。
對于這批學員來說,稱這次考驗爲有史以來最艱巨的野外生存,或許也不爲過。
最後發展到教官都無可奈何,在有些小組學員瀕臨崩潰、即将餓死的時候,背地裏給他們丢下幾樣蘑菇,示意他們這些種類的蘑菇是可以食用的。好家夥,這些學員找到蘑菇的時候,險些沒有直接就往嘴裏塞。
好在僅存的一絲理智,防止他們犯下了這種低級錯誤。
最後兩天,許是經曆了長時間的折磨,學員們竟然慢慢放棄“逃生”,而是适應了悲催的環境,心态也漸漸轉變成麻木。
聽天由命,大抵如此。
可他們沒想到的是,這一次的考核,艱苦的野外生存訓練,隻不過是一個開始。
計劃中野外生存考核結束前的倒數第二天,下午兩點,所有小組的教官都忽然現了身——隻不過這一次,他們不是突突學員,而是召集學員。
最近接到緊急任務,根據可靠消息,在某某方位某某地點發現犯罪分子的蹤迹,因爲地形複雜天氣惡劣,很難及時得到支援,所以任務理所當然地落到他們頭上。
于是,在經過一番空投後,每個學員都得到一定的裝備,槍支彈藥,防護措施,通訊設備……一名進入實戰的戰士該有的一切,他們都有。
然後,經過短時間内的戰前準備,再向目标進發,之後展開一系列的進攻行動。
追擊他們的教官一般爲兩到三個,在經過前幾日的主動淘汰後,一個組可以剩下兩個到六個學員,所以每個教官都負責一到兩個學員,帶領他們進行進攻。
這算是比較合理的分配。
當然,這是一場經過多日密謀研究出來的終極考核行動。
目的不是讓他們獲勝,而是被俘虜。
每一個細節,都由多名教官反複推敲,甚至連沒一個組都分配有不同的劇本,爲的就是将學員蒙在鼓裏。
多日來的野外生存訓練,一來是真的鍛煉他們的野外生存能力,以及各方面的綜合素質,二來則是讓他們在極端的疲憊狀态下,難以察覺出一些無法真正模拟實戰的細節差錯。
多數劇本都在按照原計劃發展。
也有少數劇本,如閻天邢所料,打一開始就走偏了。
如墨上筠、丁鏡所在的小組,以及蘇北、段子慕所在的小組。
前者在中午的時候忽然遭遇泥石流,不過泥石流是在他們走過後才爆發的,沒有造成任何人員傷亡,卻将幾名教官給擋在後面,一時半會兒無法繞過去。後者是忽然組織學員,對教官們來了一番反殺,把本該正常發展的劇本給扼殺在搖籃裏。
但,也僅僅是這兩個劇本沒有按照計劃發展,其餘的發展一切順利。
*
山林深處,某個破舊的基地。
“報告,墨上筠一組還在行動,暫時聯系不上,段子慕小組正在按照原計劃向終點進發。”
天色即将黑下來的時候,燕寒羽走進一間房,向正在通過通訊設施了解其餘小組情況的閻天邢禀告道。
“嗯,”閻天邢擰了擰眉,道,“段子慕這一組不用管,盡量快點找到墨上筠他們。”
段子慕和蘇北的組合,是他經過一番慎重考慮後安排在一起的。
他們倆參加過木笛的集訓營訓練,這種并非真實的戰鬥,就算前期可以瞞得住,後期審問這一關,他們也能看出貓膩來。
所以在一開始,閻天邢就沒打算讓他們參加這次模拟實戰訓練——而給他們安排的路線,自然也是最難的一條。
跟他們倆同組的幾個人,雖然沒有達到他們這幾個層次,但也都是一些有着一定實戰經驗的,可以酌情取消這次考核。
事實證明,這種設定很有必要性。
他們這一組,也是極其少數的,六人都沒有淘汰的小組。
但墨上筠和丁鏡這一組……
不說自然環境對他們造成的潛在威脅——他們還有可能遇上又一次的泥石流。
就可靠的情報,他們現在活動的範圍裏,有可疑人物的行動。
運氣不好的是,如果他們遇上任何意外,教官都很難對他們進行支援。
“是!”
燕寒羽铿锵有力地應聲。
閻天邢道:“密切關注那邊的情況,一切動向及時向我彙報。”
“是!”
……
這是一段很漫長的時間。
一分一秒。
當感官情緒放大的時候,哪怕是一秒的時間,都覺得煎熬難耐。
梁之瓊蹲在草叢裏,身邊是百裏昭和溫知故,都是她在實戰中覺得陌生的夥伴。
墨上筠不在。
澎于秋不在。
連唐詩都不在。
空氣似乎凝固,隻有偶爾飄落的細雨,讓梁之瓊能感知到時間的存在。
她近乎在這種僵硬的氛圍裏窒息。
不是第一次參加實戰,但卻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沒有她覺得可以放松的熟人,隻有讓她嘗試着交付後背的戰友。
她又将往前跨越一步。
不,是一大步。
……
這個夜晚出奇地黑。
沒有一點亮光,隻能通過夜視鏡來分辨這夜晚的一切。
透過夜視鏡所展現出來的景色,好像一切都有一種不真實感。
這種不真實感,包括頻道裏那緩慢而沉穩的聲音。
唐詩一字一字地聽着,連呼吸都要停止了,她沒有漏掉任何信息,隻有在紀舟說話停頓的時候,她才緩緩舒出一口氣,讓自己盡量冷靜下來。
紀舟不在身邊,而在距離這裏有一兩天路程的地方。
他們正在通訊,由紀舟講解任務内容,敵人的行動和武力,告知他們行動的具體步驟。
這不是她的第一次行動。
上一次也有紀舟。
上一次,她殺了人。
無數個夜晚,她一閉上眼,就能回想起那時候的場景。
無數個夜晚,她一睜開眼,就大汗淋漓渾身僵硬,好像被重新拉回當初的那一刻。
有時候她覺得那是幻覺。
而現在,她也覺得身處幻覺之中。
分辨不清真實與虛幻,但她有一點非常的明确——不管身處何地,不管狀态如何,她都非常清楚地知道,接下來她應該做什麽。
……
雨并不大,灑落在叢林的聲音很輕微。
但是,當細細的雨珠在上空的樹葉、枝頭彙聚成水滴,再在某一刻掉落的時候,聲響動靜都能讓人沒來由一驚。
郁一潼沒有說話。
蕭初雲也沒有說話。
郁一潼在想,蕭初雲在四個學員裏,唯獨選中她一組,是無心的巧合,還是故意爲之。
蕭初雲在想,如果她能留下來……如果她能留下來,那他應該做點什麽。
*
這是此次野外生存活動結束前的最後一晚。
段子慕這個小組的學員,在持續一周沒有再見到現代化設備的手電筒電池後,終于又能肆無忌憚地開着兩個手電筒,一前一後地開始趕夜路。
——這是他們從被反攻的兩個教官身上搜到的。
除了幾塊備用電池外,還有一部分的幹糧和某些便于他們生存的裝備。
最後一個晚上了,身後沒有時不時出現的追擊,身上有着這兩周來最好的裝備,他們看起來有些肆無忌憚。
“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明天上午就該抵達終點了。”蘇北說,“不過我總覺得這考核的結尾沒有想象中的那麽困難,是不是掉以輕心了?”
“走一步看一步。”段子慕非常心大地說。
“你倒是越來越佛了。”蘇北聳聳肩。
段子慕露出不明意味的神情,他一字一頓地說,聲音沙啞而陰森,“有個情敵成天在你跟前晃悠、指使你做事、故意找茬,你也會越來越佛。”
“不得了啊,你現在還能記仇,看起來還沒到六根清淨的地步。”
蘇北故意調侃着,同時晃了晃手中的手電筒。
她和段子慕在前面開路,跟在中間的二人還存有一段距離。
他們倆現在聊天,後面的人頂多能聽到一點聲兒,但一個字都甭想聽得清楚。
“……”
段子慕想了想,決定不搭理她。
畢竟蘇北現在是有對象的,而且對象正好是對他情敵忠心耿耿的屬下、步以容。
“如果你順利進入GS9,你會對閻天邢做什麽?”蘇北興緻勃勃地問。
“找他的茬,”段子慕涼飕飕地說,微微一頓後,又非常陰冷地補充道,“不顧一切,不擇手段。”
蘇北:“……”
哥們兒,你被閻王爺整出毛病來了啊喂!
*
“不對勁。”
墨上筠伸出手,同一直跟在後方的學員做了個停下來的手勢。
就離她兩步遠的丁鏡,大步往前走着,然後來到她身側,“怎麽了?”
手電筒就剩最後一塊電池了,這是他們省着留下來的,這個夜晚可以用完,但現在電量估計用得差不多了,如今隻剩下昏黃的暗光。
将手電筒交給丁鏡,墨上筠攤開地圖,仔細研究了會兒,最終下結論道:“前面的路被封住了,我們還是得繞道。”
“我特麽都要瘋了。”丁鏡煩躁地皺眉。
操。
老天爺始終沒有眷顧他們。
雖然在下午的時候,泥石流擋住了後方教官的追擊,爲他們争取到一定的時間。
但他們的運氣也實在是太差了點兒。
前面的路,被一次又一次的山體滑坡、地形災害給阻擋,他們隻能一次又一次地繞。
若不是墨上筠這個指北針在,能準确分辨出各種方位,他們這麽繞,非得被繞暈、直接迷路不可。
這都零點了……結果還要繞?!
“先繞過這裏吧,再找個地方歇息會兒。”墨上筠說着,情緒還算平靜。
中間有毛躁的時候,但現在已經徹底冷靜下來了。
面對任何困境的辦法,除了克服,除了冷靜,她想不到别的應對措施了。
她和丁鏡在原地等了會兒,一直等到後面三人集合後,她說明了下前方的情況,又選定了一條新的路線,征得一緻同意後,才繼續拖着疲憊的身子往前走。
每個人都很累,累得連多餘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當然,他們也很困,整個人都迷迷糊糊的。
忽然,一直走在前面的墨上筠,停下了腳步。
這一次,他們距離都很近,後方四人很快就湊了過去。
墨上筠手中的手電筒忽明忽暗,因電量即将耗盡而閃爍着,但四人的視野裏,都出現了同樣刻意的畫面。
“這是……”
有人驚慌地出聲。
腳印!
泥濘地面的腳印,非常的清楚。
而且,不值一兩個,最起碼有六七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