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員們下車的時候,都沐浴在夕陽餘晖裏,眼裏倒影的那一片鮮豔的紅,讓他們難以生出欣賞美景的惬意感,心裏隻剩揮之不去的壓抑。
随行的教官召集他們集合,将他們帶隊到食堂吃上一頓難得的熱飯熱菜後,又帶着他們去清洗了一下,換上統一的學員訓練服。
之後宣布原地解散,今晚可以自由活動,明天休息一日,每個人要進行心理評估,訓練安排會另行通知。
墨上筠因爲受傷,被帶到醫務室先去上了點藥,重新包紮了下傷口,然後才被批準離開。
沒有去别的地方,墨上筠徑直回到宿舍。
他們丢在武警部隊的行李,都被運回來了,她到宿舍的時候,丁鏡幾人順帶将她的床鋪鋪好、個人用品擺放整齊,她也懶得說一些無用的感謝,爬上床後就蒙頭大睡。
這一睡,一直睡到第二天天亮。
天色亮的越來越早了,墨上筠感覺到有光線的時候,看了一眼腕表,發現才剛過五點。
今天沒有晨練,她不怎麽想起床,但一閉眼,某些碎裂的畫面就猛地躍入腦海,不受控地浮現出來,硬是攪得她沒有半點睡意。
最後,墨上筠幹脆不再賴床,翻身起來,整理床鋪、穿着整齊、洗漱完畢後,便在被吵醒的丁鏡三人的注視下,走出了宿舍的門。
“她做什麽去?”遊念語蹙眉問道。
“晨練。”
“晨練。”
丁鏡和蘇北異口同聲地回答。
睡在對面的二人,聞聲不由得互看了一眼。
遊念語一怔,倒也很快明白問題所在,她看了打算睡回籠覺的蘇北和丁鏡二人,莫名地問:“那你們倆怎麽不去?”
她知道的,墨上筠、丁鏡、蘇北三人都有參加實戰,而是應該是最激烈的一場實戰了,墨上筠身上有血,丁鏡和蘇北身上也都有,顯然不像是跟在後面跑什麽事都沒做的人。
遊念語還記得,她去進行支援的時候,正好看到蘇北和閻天邢遭遇伏擊,蘇北下手的那股狠勁,跟閻天邢可差不遠。
“這就是過來人,有各自的調節方式。”蘇北翻了個身,喃喃道,“我睡個三天三夜就好了。”
“可惜沒那麽多時間給你。”丁鏡補刀。
蘇北懶懶道:“那就抓緊一切時間睡覺,堅決不浪費。”
“湊夠三天也算嗎?”丁鏡調笑道。
眉頭一抽,蘇北直接抄起腦袋下的枕頭,背着身子砸向丁鏡的床鋪,結果被丁鏡半路用手給截了下來。
蘇北道:“又不是第一次了,還不準摻點兒水分?”
“睡你的吧。”
丁鏡又将枕頭扔回去。
背對着那邊的蘇北,将手臂慢慢擡起來,随意地一晃,就将枕頭撈過來,頭往上一擡,枕頭就又被她塞了回去,她繼續倒在枕頭上。
遊念語沒有她們這經驗,但也沒有打擾她們。
她也沒有起床。
睡飽了,睡夠了……很久都沒有這麽睡過了。
但是,忽然有了惰性,每日堅持的晨練習慣,今天卻不想繼續堅持。
他們這一批學員,每個人腦子裏都裝着事,他們需要時間和空間對這些事進行消化,急不得,也慌不得。
遊念語隻能慶幸,在這一個月的訓練裏,她手上沒有沾上生命。
不然她腦子裏裝的事會更多。
*
墨上筠在跑道上奔跑。
并不止她一個。
還有好些個跟她一樣的學員。
他們之中有的一晚沒睡,有的醒來就睡不着了,有的想活動一下筋骨,有的……總而言之,各種各樣的理由,驅使他們出現在訓練場。
墨上筠隻是其中之一。
遠遠看起來,這就像是他們努力、堅持、自覺、積極向上的場面,跟朝陽一樣充滿了蓬勃生機,有着無法預料的光彩。
可隻有他們自己知道,完全不是那麽回事兒。
沒有人交流,平時三兩成群聊天的場面,完全看不到。
七點。
在訓練場練了整整兩個小時的墨上筠,穿着一身如同在水裏淌過、實際上是被汗水浸透的作訓服出現在食堂。
給她盛粥的炊事員,被她那架勢吓得手一抖,碗裏的粥都差點兒溢出來。
墨上筠沉默不言地端着離開了。
這一天早上,在學員食堂工作的炊事員們,詭異地發現,一個月未見的學員們,跟記憶中的相比徹底變了個樣。
他們隻覺得陌生。
新來的炊事員心兒直抖,一度懷疑他們遭遇了什麽慘無人道的折磨,搞得現在都精神失常了。
不知是不是體内受虐的因子在作祟,他們無比懷念以前那群精力旺盛到處找茬的學員們。
——反正比現在死氣沉沉的狀态要好很多。
倒是身爲過來人的陳班長,極其淡定,面不改色地環顧食堂的學員一圈,然後跟那群擔心不已的炊事員說:“每年都是這樣的,正常現象,過兩天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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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昨天的更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