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之瓊似懂非懂的,認真地點點頭。
墨上筠問:“他傷得怎麽樣?”
梁之瓊說:“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有後遺症,但需要休養一段時間。”
“嗯。”
墨上筠應聲。
現在的情況,人沒有事就好。
“聽說你們都遇到了實戰?”梁之瓊詢問着,這才注意到墨上筠受傷的左手,有點擔憂地問道,“你的手還能繼續訓練嗎?”
“沒什麽事,”墨上筠随意晃了晃自己的左手,“看訓練強度吧。”
說到這件事,梁之瓊和墨上筠的語調都恢複了正常。
一直坐在對面的燕歸,聞聲頗爲不瞞地撇了撇嘴。
他可是第一眼就看到墨上筠手上的繃帶了,還有滿是血迹的衣服,他當時一顆心都揪起來了,可他對墨上筠的熱情問候……竟然被忽略得徹底,他家墨墨竟然以一副“大驚小怪”的表情來對他,着實傷到他的心了。
墨上筠無語地看了一眼因這等小事生氣的燕歸,随手将手中的傳單給扔了過去,“手疼,扇個風。”
“好嘞。”
燕歸立即跟狗腿子似的抓住傳單給墨上筠扇風。
言今朝有些無法理解地看了眼轉變速度如此之快的燕歸……剛不是還在畫圈圈抱怨小師姐不懂他那顆熱情關懷的心嗎,怎麽忽然就對小師姐一點脾氣都沒有了?
可惜的是,燕歸這等神奇的生物,是言今朝無法理解的,稍微一想,想不出答案後,言今朝就選擇放棄了。
對于一些想不通的瑣碎事,言今朝很少會在這上面浪費時間。
*
待到所有學員都聚齊後,車子終于開始發動,前往他們回去的道路。
自上次離開GS9基地後,他們至今有一個多月沒有回去了。
知道要回基地後,很多人的心情都是一言難盡的。
在外面待了那麽久,他們對在基地那些苦難的日子記憶已經模糊了,好像過去很長一段時間似的,現在想想,當時覺得一分一秒都是那麽難熬,随時都在萌發放棄的念頭又硬生生地憑借意志力這麽扛下去,可現在的他們卻隻覺得懷念。
純粹而忙碌的訓練時光。
不像現在這樣。
出來後的這段時間裏,尤其是從接觸武警開始,他們受毒品教育,實際參加站崗、巡邏、盯梢等供暖工作,最後還以實戰宣告結束……
好像就在如此短暫的時間裏,他們從那段忙碌純碎的時光裏脫身出來,也從軍人單純簡單的印象裏醒悟過來,他們忽然意識到,原來他們要留下來的話,是要承擔那麽多東西的,一件比一件要難熬,而要命的是,他們現在所見的不過一隅,今後他們将會面對更多複雜的東西。
在這裏的生活,他們體會到身爲軍人的使命,意識到肩上要扛起的重任,就算是在休息的時候,也能感覺到一股無形的壓力,壓得完全透不過起來。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懷念在基地裏訓練的那段時日。
最起碼那個時候,休息的時候,他們可以徹底放松下來休息,什麽都不用想,也沒有什麽可顧慮的,大腦放空,輕輕松松。
于是,車子開出一段距離後,不知從什麽時候開始,車上就聽不到其它的聲音。
疲憊、沉重、靜默。
他們在這炎熱的天氣裏擠在一起,車内的溫度逼近三十七八度,他們大汗淋漓,可不知怎的筋疲力盡的他們,連稍微給自己扇一下風都沒了力氣。
他們就跟商量好是的,集體保持着沉默,每個人都在思考、回憶,對這些日子給他們帶來的體會,一而再再而三地進行回味。
墨上筠往後靠着,閉眼睡了會兒。
這次的睡夢裏,她夢到幾個小時前喪生在她手裏的人。
每一個人,每一張臉孔,活着的狀态,死去的模樣……她覺得自己沒有注意,但是在睡夢裏,他們的模樣是那麽的清晰。
清晰到她能記得他們是如何在她手裏喪生的。
鮮血噴灑在身上的場景,她在夢中一遍又一遍地回放,永無止境的噩夢,讓墨上筠極其難受。
她睜開眼,猛然驚醒。
這麽熱的環境裏,她卻出了一身的冷汗。
她環顧着周圍的人,他們有的穿着軍裝,有的穿着武警制服,也有穿着便裝,都是熟悉的面孔,于是她慢慢地冷靜下來。
她緩緩地将雙手收緊,握成了拳頭,手指不知爲何沒有力道,她又以很緩慢的速度,将手指給張開了。
閻天邢說的沒錯。
她隻是沒有反應過來。
過去的訓練和積累造就她對戰鬥的反應,有些東西已經融入到她的天性,她甚至可以無意識地戰鬥,全身心投入,一直等到戰鬥結束。
現在,她緩過來了。
她還需要适應。
用手抹了把臉上的汗,墨上筠重新往後靠着,頭微微往上擡着,看着車廂上方有點愣神。
丁鏡忽然靠近她一些,将手放到她冰涼的手背上,但一聲不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