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鏡是自幼在這附近長大,很多當地的食物都聽說過,這種船蛆也是吃過的,所以習以爲常。
墨上筠就不一樣了。
雖然沒有豐富的實踐經驗,但她有着儲存着知識寶藏的大腦。
以前在書上看到過這種生物的介紹,以前跟着師父們來安城混的時候,陳路也跟她講過這種生物,隻是一直都沒有機會嘗試而已。
有了知識爲前提,自然不會像對其一無所知的蘇北一般猶豫。
蘇北手臂搭在梁之瓊肩上,無奈地搖了搖頭。
可惜了。
本來想坑一坑梁之瓊的,結果墨上筠這個護短地又來湊熱鬧。
“怎、怎麽樣?”梁之瓊緊張地看着墨上筠,那擔心的表情,如同墨上筠是吃了毒藥似的。
墨上筠仔細品味過後,朝梁之瓊誠實地評價道:“挺不錯的。”
“……哦。”反正她不吃。
實在是過不了心裏這個坎。
梁之瓊趁機掙脫開蘇北的魔爪,溜了。
其餘旁觀的學員,見有人真的将那惡心玩意兒放嘴裏吃了,内心多少還是有些猶豫的,但有些敢于挑戰的也打算嘗試一下,而真的覺得自己受不了的,便跟梁之瓊一樣選擇先溜爲敬。
步以容和澎于秋都沒有強迫他們吃。
該挑戰的,他們都已經挑戰過了,沒必要非得逼着他們再做這種無聊的挑戰。
他們知道這個能吃就行,反正以後餓到不行了,遇見總歸還是要吃的。
*
一大盆的新鮮食材找回來,學員們便更加積極地開始了工作。
他們選擇的是地勢比較高的地方,有一小塊平地,附近就有水源,但也相隔了一定的距離。周圍都檢查過了,雖然有動物行動過的痕迹,但并沒有大型動物的,所以他們這一群人在這裏還算是安全。
帳篷搭建好,篝火點起來,學員們便開始着手處理食材。
這時天色已近黃昏。
先前還下着大雨,現在卻能見到黃昏晚霞,在這雨林裏,一群人遠離塵世待在這裏,竟是别有一番感覺。
墨上筠、蘇北、梁之瓊三人沒有被分配任務,于是就自己找事兒做。
梁之瓊被丢在一邊養傷,順便幫丁鏡的五三資料檢查錯題,墨上筠被丁鏡拉去幫忙撿一些幹柴來燒火——因爲剛剛才下過雨,雨林裏的幹柴很難找,但總歸是有辦法的,隻是找的有點困難罷了。
至于蘇北,本來是想躺着坐等升仙——哦不,是坐等吃飯的,但不知怎的,看到步以容拿出一罐又一罐的調料來,想到先前步以容給她的承諾,她便一言不發地湊了過去。
步以容剛将所有的東西拿出來,眼角餘光裏出現了一雙軍靴和迷彩褲。
這是統一的分配,但出奇的,光是這一部分,步以容就能将其給認出來。
于是他擡起頭,果不其然的,見到了蘇北的臉。
“想試試?”步以容很快便問。
“嗯。”蘇北爽快點頭,繼而不忘了補充道,“還有我的蛇。”
唇角勾笑,步以容舉起一罐食用油,然後朝蘇北道:“也有我的份。”
“行,畢竟我也不是那麽小氣的人。”蘇北一把将食用油給拿了過來。
“很高興重新認識了你。”步以容不緊不慢地說着,然後又舉起一罐辣椒。
蘇北又将那罐辣椒給拿過來,也不管他明裏暗裏的諷刺,而是匪夷所思地問:“你是來野營的嗎?”
“嗯。”
步以容竟然淡定地承認了。
帶着他們一堆菜鳥來相對安全的地方來過夜,可不就是野營嗎?
就步以容這一個字的回應,蘇北竟然明白了他的言外之意,嘴角一抽,然後帶着一身低沉的氣壓離開了。
看着蘇北的背影,步以容挑眉笑了笑。
其他的調料,不拿點兒嗎?
蘇北拿着一罐食用油和一罐辣椒,就等同是拿着步以容的“尚方寶劍”,她要什麽學員就給她什麽,就當她是在爲步以容辦事,沒敢有半點的遲疑。
蘇北便順利地拿到一個鍋,以及一堆篝火,甚至還有任予這個因嘴饞而自甘堕落主動要求打下手的。
然而,蘇北的廚藝……看着實在是一言難盡。
鍋還沒有燒熱,油就下鍋了,于是油花四濺,差點兒沒将蘇北給毀容了,之後放船蛆和蛇肉來炒,但因爲火候不對,險些燒焦……
蘇北覺得這不是她的正常水準,有點兒郁悶,尤其是先前還一臉谄媚的任予,慢慢變得一臉沉重後,更是讓她心煩。
不會看着點兒火啊?
在得到蘇北一個白眼後,任予忽然後退一步,大聲求助,“傅小哥!小折子!快來啊,這裏就要出人命了!”
然而,回應他的,是全場的靜默。
後來,有一個心地善良的學員,回複了他一句,“你們家小折子去接水了。”
“……哦。”任予滿含熱淚的應聲。
三分鍾不見,如隔三秋。
他的小折子,怎舍得離他這麽遠,令他置身于水深火熱之中……
任予倍感心痛。
河邊正在接水的傅哲,忽然打了個噴嚏,神情有點兒懵逼。
正當任予心心念念着傅哲以及那些被蘇北破壞的美食後,步以容強忍着笑意出現了。
步以容問:“要幫忙嗎?”
任予頓時覺得見到了救世主。
“不用。”蘇北呈現出自己倔強的靈魂。
“浪費食材,會扣分的。”步以容道。
于是,停頓三秒後,蘇北将手中的菜勺遞給步以容,違心地說道:“步教官,您來。”
步以容便不客氣地将其接過去,開始掌勺。
往旁邊退了幾步,蘇北雙手環胸,想看看步以容就能能否挽回這些食材,但很快,步以容熟稔的手法卻着實讓她有些驚訝。
現在當領導的還得學會一手好廚藝了嗎?
一看就是居家的料。
步以容翻炒着這些食材,将其煎的外焦裏嫩後,便放入辣椒和他帶來的各種調料,再翻炒了一會兒,同時指揮着任予控制火候,這時候的任予甘之如饴,心想這些食材這下可算是沒有浪費了。
步以容一看就是會點兒的人。
很快,一鍋食材亂炒就出鍋了。
出乎意料的,沒有焦味,反倒是香味四溢,很是誘人。
“試試?”
步以容将其裝好盤,遞向蘇北的時候,順帶遞給她一雙筷子。
剛剛一直如同領導人一般在旁審視的蘇北,在猶豫了兩秒後,便抱着“不吃白不吃”的想法,将筷子給拿過來,她夾起一塊蛇肉送到嘴裏。
嘎嘣脆,又香又辣,稍微有點燙,但毫不影響口感。
真有一種“零食”的意思。
在美食的誘惑下,蘇北忽然覺得——會做飯的男人還挺帥的。
暫時可以放下對步以容的偏見了。
“還行,可以多分你一點。”蘇北吃完後,一本正經地跟步以容說道。
“那謝謝了。”
步以容笑着說,算是給了她這麽個面子。
任予在一旁看的口水直流,也沒管爲何學員可以跟教官說“多分你一點”這種“大逆不道”的話。
蘇北遞給任予一個眼神,表示有你的份。
任予便笑得比花兒都要燦爛了。
不過,步以容卻較真地先給蘇北遞了個碗,讓她先把自己的份給分出來。蘇北在給步以容分的時候,他就站在一旁看着,蘇北丢幾塊就朝步以容看上一眼,觀察他的神色是否滿意,最後一直等她将這個碗給裝滿,步以容才滿意地将碗拿起來,離開。
蘇北氣得咬牙。
都快被步以容分走一半了。
因爲大部分食材都要平均分配,蘇北隻拿了自己的響尾蛇蛇肉以及一部分的船蛆,這些分量不算多,她還有給墨上筠、丁鏡、梁之瓊準備的份……現在,怕是隻能每個人嘗兩口了。
黑心的人。
蘇北甩了步以容的背影一記白眼,然後丢給任予幾塊吃的,就端着碗去找梁之瓊了。
梁之瓊感激涕零,并且誇贊了步以容的廚藝,差點兒被蘇北當場處決了。
因爲步以容的廚藝實在是好,很多學員都厚着臉皮過來找蘇北要吃的,蘇北也不吝啬,一人給一塊,等到墨上筠和丁鏡回來的時候,零食已經所剩無幾了,但好歹兩人也算是嘗了個味道。
“不錯啊,你做的?”墨上筠吃了塊蛇肉,饒有興緻地朝蘇北問道。
蘇北臉色一變。
就在這時,梁之瓊唯恐天下不亂地舉起了手,大聲說道:“我發誓是步教官做的!”
蘇北:“……”她就該在墨上筠和丁鏡回來之前,先弄死梁之瓊的。
“哦,”見到碗裏那些沒有過的調味料,墨上筠點了點頭,也不覺得意外,“剩下的這些可以讓傅哲再當調料,其餘食材都可以拿來炒。”
蘇北皺眉,“沒油。”
也不是沒想過,但步以容直接把油和辣椒收走了,而且沒有分享的意思。
墨上筠道:“我去要。”
說完,墨上筠拍了拍手,找到步以容的位置後,就徑直朝步以容走了過去。
蘇北等人在一旁旁觀。
本以爲墨上筠要這些調料,需要特殊的技巧,但她幾乎是剛詢問完步以容,步以容就将所有的調料都給她了,不到半分鍾,墨上筠滿載而歸。
“老實說,你跟步教官什麽關系?”
見墨上筠走過來,丁鏡作勢去鎖她的喉。
墨上筠背着包,閃身躲過丁鏡的攻擊,繼而挑眉道:“教官和學員的關系。”
打來GS9之前,她壓根就不認識步以容,哪來什麽關系咯?
丁鏡感慨地搖了搖頭,隻覺得區别待遇太明顯。
蘇北難得跟丁鏡有同樣的感悟,配合着丁鏡一起感慨。
隻有梁之瓊這個吃貨,撒開腳丫子就興奮地去找傅哲了,鬧得傅哲一陣害臊,好半天都沒敢正眼去看人。
夜幕降臨,帳篷搭建好,還有學員就地取材,做了一些防身的武器,算是準備的差不多了。
他們現在唯一在意的事,大概就是晚餐了。
帶來的自熱食品還是要的,不過每人一份自熱米飯根本就不頂飽,而壓縮餅幹和巧克力什麽的,吃起來都沒意思,當零食吃一吃就好了,所以他們的注意力全部放到那些新鮮食材上面。
他們沒有蘇北的特殊待遇,可以讓步以容出來做菜,但自從墨上筠拿到食材後,又有一個炊事班出身的傅哲,所以他們對美食的渴望簡直達到一個高潮。
一條魚拿來煮湯,裏面放一些野菜,再加兩條船蛆。
其餘的食材,幾乎全部都拿來炒了。——這是所有學員一緻認同的決定。
傅哲的廚藝早在學員之中傳開了,平時他們就眼饞的不行,有些還會去蹭幾口,或拿自己的食物來交換,有時候時間充沛的話,還會讓傅哲幫忙來炒一個菜,但他們也會幫傅哲一點忙就是。
現在傅哲掌勺,除了他們本班的和經常吃到的蘇北、梁之瓊,其餘幾個都是賊激動,眼巴巴地在一旁看着。
傅哲很不好意思,隻能專心炒菜。
步以容和澎于秋忙活完,就在一旁待着,将先前蘇北給的食物給瓜分了,然後旁觀着他們的舉動。
“打到營地起,你的臉色就很沉重,”步以容看着前方,卻跟澎于秋說着話,“跟007有關?”
澎于秋朝步以容笑了一下,但笑得有些牽強,“也不全是。”
“就在想吧,過些日子,他們有多少人能撐下去。”澎于秋道,“過幾天那一關,往往是我們退出最多的。”
“能選擇退出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步以容道。
“也對。”澎于秋點了點頭,眼神忽然變得深遠起來,他低聲說,“閻爺他……想退都退不了。”
步以容輕笑,“閻隊不在乎這個。”
微微一頓,步以容忽然問:“說起來,你怎麽會留下來的?我們當時都在想,你應該會選擇退出。”
澎于秋也算是富家子弟,家境不錯,而一般情況下,這種人會極少來到特種部隊,就算參加考核,也走不遠的。
澎于秋當時就是非常典型的“走不遠”的人。
但那一關,對于澎于秋來說,卻像是進化。
“初雲也問過我,”澎于秋仔細想了想,道,“就覺得既然總該有人去做,那我應該是其中之一。”
步以容便道:“想法挺好的,不要思慮太重。”
愣了片刻,澎于秋笑着點頭,“嗯。”
雖然GS9的環境很輕松,隊友之間相處愉快,一直以來他都不後悔來這裏。
但是,随着年齡的增長,人真的是會越想越多的,而且,愈發覺得自己平庸。
年輕時拯救世界的想法和勇氣,現在他回想起來,像是一場年少時荒唐幼稚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