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紀舟的意思,剛剛的訓練不過是他們的晨練量,所以結束後理應是吃早餐的,但因今日他們的訓練速度太慢了,所以直接錯過早餐。
也就是說,現在沒吃的。
紀舟很快就他們接下來的事做了安排。
回宿舍整理内務,再進行短暫的休息,之後集合直接去食堂吃午餐,而午休時間也就此取消,中午十二點開始訓練,把全天的訓練濃縮在一起。
學員們聽得頭都大了。
但也有不少學員私下裏安慰自己,好歹待會兒還有午餐吃,下午的訓練都是吃過午餐後的事了,到時候再說吧。
眼前有安慰就行。
交代完事,紀舟便道:“班長帶隊回宿舍。”
話音落卻,班長們紛紛将自己班的學員帶離,但墨上筠卻在跟百裏昭低語幾句後,在百裏昭有些懵逼的點頭後,就此停了下來。
原本說完就想離開的紀舟,在注意到墨上筠沒有動彈後,也就此停了下來。
他奇怪地看了墨上筠兩眼。
準确來說,自今個兒開始,墨上筠也好,閻天邢也罷,感覺都挺奇怪的。
紀舟敏銳地發現他們倆之間有什麽事,但不覺得這是壞事,所以并不是很在意。
“報告教官,我有事想說!”
墨上筠面朝紀舟,铿锵有力地喊道。
她的聲音很清脆,話語字音從不拖長,一個字說下來,幹脆利落,聽得人很是舒服。
原本隔着一段距離想要離開的閻天邢,在聽到聲音之際下意識停下來,視線朝紀舟和墨上筠的方向掃了過來。
“說。”
紀舟朝墨上筠投來疑惑的眼神。
墨上筠便道:“我申請參加狙擊手訓練!”
還以爲墨上筠有什麽事的紀舟,聞聲,竟然愣了一下。
他見過給自己找事的。
卻,沒見過這麽給自己找事的。
狙擊手訓練是專門給那些狙擊手進行的額外訓練,在如此高強度的訓練下,學員們對這種額外訓練避之不及,但墨上筠這個非狙擊手卻要往上撞……
真當閻爺給她的懲罰太少了?
思緒閃過,紀舟定了定神,然後朝墨上筠問:“爲什麽?”
墨上筠倒也沒有耍滑頭,直截了當地回應道:“報告,我想加強我的射擊。”
在剛剛的移動射擊裏,墨上筠的成績雖然不錯,但不到頂尖的級别,所以閻天邢才會一而再再而三地找她的茬。
像段子慕、蘇北這一批狙擊手,完美地一次通過訓練,就算是閻天邢想要找茬也找不出來。
墨上筠向紀舟申請參與狙擊手的額外訓練,不是說想要當狙擊手,也不是說跟閻天邢怄氣,而是确實意識到自己在射擊這方面還是差了點火候,所以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後,才向紀舟提出這個請求。
射擊這方面,蘇鳴沙雖然傳授過不少的經驗,但畢竟沒有足夠的子彈給她實踐,她或許有點天賦,才會在并不充裕的射擊訓練裏表現得很突出。
但是,她要的從來不是“突出”。
她要完善到屬于自己的極限。
身爲一名軍人,黃金時段就那麽幾年,她不想過些年後回首現在,遺憾自己當初爲何不努力一點、沒把自己的射擊給提升上去。
無關其他,純粹是因她對自我的要求。
紀舟凝眉想了片刻,然後朝墨上筠笑了笑,道:“這件事需要考慮一下。”
“是!”
墨上筠倒是毫不遲疑地應聲。
點了下頭,紀舟示意墨上筠可以走了。
墨上筠朝他敬了個禮,然後小跑着朝宿舍樓方向而去。
而,一見到墨上筠走遠,紀舟那氣定神閑的表情就變了,沒來由添了點愁苦,他轉身趕緊走向不遠處的閻天邢。
“閻爺……”
紀舟一走近,就将墨上筠的要求同閻天邢說了一番。
普通的學員想要參加,紀舟自己就可以應付,且對于一般學員而言都是直接拒絕的。
因爲他們額外的訓練是有針對性的,不是誰想來就來,幾句話就能讓他們破例,不然誰都一時興起來上一番,沒兩天又拍拍屁股走人,簡直太沒規矩了。
但墨上筠不一樣。
不是說墨上筠的身份、關系不一樣。
而是,墨上筠本身就挺厲害的,精通所有基礎的項目——是的,所有。
特殊的人,可以給予特殊待遇。
一切憑實力說話。
這是GS9默認的準則。
所以在GS9沒有明确的規矩,分發下來的那一條條的規矩雖然牢記于心,但多數時候都會被抛諸腦後,因爲有太多次“破例”的事件。
隻要他們認爲是對的。
隻要他們覺得可以。
在紀舟說完後,閻天邢微微一頓,然後說:“既然她這麽勤奮好學,那就答應她。”
見閻天邢決定得如此之快,紀舟雖然有些驚訝,但還是點了點頭。
*
去整理完内務,墨上筠又被百裏昭拉着開了一次臨時會議。
準确來說,是百裏昭召集整個三班開會。
會議場所就是宿舍樓下的小空地,幾人席地而坐,聽着百裏昭的講述。
百裏昭是個做事很認真、也很負責的人,以前組織團隊一起訓練的時候,雖然用的方法簡單粗暴,但她也确實是對每個團隊成員都負責了的。
這一次是上面指派的團隊,也是明令讓她來當班長,所以百裏昭還是挺上心的。
百裏昭就晨練項目裏他們一些不協調的地方做了總結,然後拉着他們随便聊了聊。
他們幾個還是挺熟的,戚七以前就跟着百裏昭訓練過,墨上筠、丁鏡、任予這三個“主子和跟班”的組合也是無人不知,就傅哲算是個新人,跟他們沒有什麽默契,所以出現很多小差錯,在訓練時耽擱了些時間。
傅哲是個很腼腆的男生,尤其是這個班裏隻有他和任予這倆男生,其餘的四位女生多少都有點來頭,于是他就更加腼腆了,全程附和着百裏昭的話,被百裏昭批評了也連連點頭,很是窘迫。
百裏昭大概察覺出他的性格,無奈地搖了搖頭,卻也沒有強迫他。
性格這方面的事,急不來的。
“散了吧。”
拍了下手,百裏昭示意他們三班首次會議到此結束。
任予帶頭呱唧呱唧了一下,然後歡快地從地上跳了起來。
他們三三兩兩地離開。
墨上筠慢後一步,準備起身的時候,發現傅哲還挺苦惱地坐在地上,他低着頭看向草地,似是連擡頭對他而言都需要勇氣。
稍作猶豫,墨上筠忽然從兜裏掏出一樣物品,握在手心後,朝傅哲伸出拳頭。
“給。”
墨上筠聲音清爽地說道。
傅哲訝然擡頭,局促地看了眼墨上筠。
他飛速地看了墨上筠兩眼,或許墨上筠的眼神過于溫和,沒有在訓練場上鬧事的那般張揚,原本打算避開與她對視的傅哲,在躲閃了幾秒後,又讓自己鎮定下來,鼓起勇氣迎上墨上筠的視線。
墨上筠伸出來的拳頭動了動。
他不知所措,心裏繞了好大一個彎,最終也無法确定墨上筠想做什麽,但因墨上筠一直沒将手給收回,所以他猶猶豫豫地伸出自己的右手,握成拳頭,跟墨上筠的拳頭撞了一下。
應該是……這樣吧?
加油鼓氣好像都是這樣的動作。
傅哲緊張兮兮地想着。
然而,在見到他的動作後,墨上筠愣了一下,然後一抹笑意止不住地爬上了眉梢,她滿是笑意地看着傅哲,兩眼彎彎的,狹長而鋒利的眼睛裏,少了幾分銳利,多了些許柔和。
傅哲無意中看了一眼,一時之間有些愣神,呆呆地看着她。
這跟他印象中賊會找事的墨上筠,完全不一樣。
“小孩兒,把手張開。”
墨上筠隻笑了幾秒,很快便朝他提醒了一句。
傅哲“啊”了一聲,想到先前墨上筠那個“給”字,忽然明白過來,頓時有些局促不安。
可,或許墨上筠的眼裏并沒有嘲笑,隻有能安撫人心的淺笑,所以傅哲并沒有緊張到落荒而逃,而是微顫地将手指給打開,露出有些粗糙的手掌。
雖然粗糙,有繭,但手掌卻很幹淨。
墨上筠将拳頭松開,一顆包裝好的糖便落入傅哲的手心裏。
傅哲下意識彎曲手指,可在注意到那顆糖後,神情變得不可思議起來。
在這種地方,墨上筠身上怎麽會有糖?
但這隻是一瞬的疑惑,因爲這突如其來的禮物,讓他着實受寵若驚。
在外面,一顆糖,不值一提。
在這裏,一顆糖,如同珍寶。
任何物質的價值都是根據環境來決定的。
“這就當是我賄賂你的,”墨上筠朝他笑了一下,然後說道,“歡迎你加入三班,以後好好相處了。”
“我……”
傅哲張了張口,有些艱難地出聲。
他想道謝,因爲這顆糖,因爲她的歡迎。
他想說自己會努力不拖後腿的。
他想說很多,有太多的意思想要表達。
但是,一張口就語無倫次。
他不是擅長說話的人,就算在心裏打過無數次的草稿,說出來的時候,隻要一緊張,就會磕磕絆絆的。
他是那種跟朋友說一件小事都無法表述流暢的人。
就這一點而言,他跟整個三班都不一樣。
三班每個人,都能說會道。
除了他。
像是異類。
本來已經起身的墨上筠,聽到傅哲出聲,動作便停了下來,她隻手放到褲兜裏,微微側過身,低頭看着傅哲。
這是一種居高臨下的姿勢,本來會給人帶來一定壓迫感的,但這個時候的墨上筠站在陽光裏,渾身染着暖洋洋的光暈,看起來渾然沒有淩厲壓迫的感覺。
“謝謝。”
醞釀了好幾秒,傅哲才緊張地擠出這倆字,聲音裏有着無可避免的顫抖。
墨上筠聞聲微頓,爾後勾了勾唇,另一隻手擡起來朝他擺了擺。
沒有多說,墨上筠擡腿離開。
一個團隊裏,本來就會有各種各樣的人,想要别人跟你一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
當然,偶爾的,也會出現傅哲這種人。
因爲他上次給她看詳細規則,加之後來怕她受到牽連而隔開一定距離,都讓墨上筠肯定了他的爲人。
挺好的。
這樣的人當同伴,總不會拖你的後腿。
墨上筠準備回宿舍樓。
剛走了一段的台階,打算拐彎的時候,冷不丁瞅見在台階上埋伏已久的燕歸往下跳了幾個台階,徑直一躍落到她跟前。
“墨墨!”
燕歸熱情洋溢地呼喚着墨上筠的名字。
不過因爲身上的黑炭還沒有洗掉,所以忍住了上前擁抱墨上筠的動作。
墨上筠看着他這神經質的動作,差點兒沒忍住朝他的腹部來上一拳。
眼睑一擡,墨上筠瞧見燕歸那白嫩的臉蛋,然後好笑地挑眉。
雖然嫌棄燕歸那滿臉黑炭的模樣,但現在看他白白淨淨的,倒是有些懷念起他剛剛的慘狀了。
“怎麽了?”
微微偏着頭,墨上筠問道。
“那個……”燕歸難得地躊躇起來,他猶豫地瞅着墨上筠,然後歎息地喊道,“墨墨啊。”
“嗯?”
墨上筠耐心地回應他。
但給燕歸的眼神則是:我的耐心不多了。
“糖……”燕歸頓時憋屈地鼓起腮幫子,委屈巴巴地控訴道,“你都沒給我過糖。剛分班的都有糖,認識你這麽多年的小竹馬,竟然沒有糖,墨墨,我對你的一番真心,還值不得一顆糖嗎?”
“……”
墨上筠無言地抽了下嘴角。
見墨上筠不說話,燕歸輕咳一聲,或許是有些心虛,難免爲自己辯解道:“我真不是故意看到的,就是在走廊散步的時候,無意中瞥見了。好吧,我承認我多看了幾眼,但你長得那麽好看,總歸允許我們多看幾眼是吧。話說回來,如果我以後找媳婦了,媳婦天天盯着你的照片看,生出來的孩子會不會長得跟你一個樣啊?”
“會不會長得跟我一個樣,我倒是不知道。”墨上筠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但我知道,你要真敢這麽做,你這輩子都甭想找媳婦了。”
燕歸呆愣地眨了眨眼,然後忽然退後一步,痛苦地用手捂住了胸口,“墨墨,你深深地傷害了我!”
做作地表演完,燕歸還眼含熱淚地擡起頭,一臉受辱小媳婦的模樣,堅強而倔強地吐出一個字,“糖。”
墨上筠簡直哭笑不得。
從兜裏一掏,墨上筠掏出一塊巧克力,塞到了燕歸手裏。
當即,燕歸那做作的模樣,頓時消失。
他朝墨上筠露出一個分外燦爛的笑容。
媽诶!
他家墨墨給他糖了!
哦不,準确來說,是巧克力!
一塊巧克力的分量比一小顆糖要多多了!
可想而知,他在墨墨心裏的分量是妥妥的,一般人無法動搖!
墨上筠察覺到燕歸估計有不少内心戲,但她實在是一點兒都不想知道,打發完這個纏人的小燕歸,便徑直上了樓。
還好她今個兒把剩下的糖都待在身上。
糖、巧克力,基本都是閻天邢給的。
墨上筠不會當零食吃,一般都是當做食物來補充能量的。
如果這一天她覺得訓練會比較重,或者說自己會比較作,她就會帶點兒糖在身上,以防訓練錯過哪一餐,到時候餓得完全動彈不得。
這算是最後一點糖了。
今後隻能自食其力。
不過,也無所謂。
畢竟搞這些小動作,也算是“作弊”嘛。
拿到糖的燕歸喜笑顔開,但等他心滿意足回到二樓的時候,一個拐彎,就撞見如同山一般存在的言今朝。
被言今朝虐得有些心理陰影的燕歸,當即耷拉着腦袋,都不敢直視言今朝大佬那駭人的視線。
言今朝也是想不通。
燕歸一到墨上筠跟前,爲何會如此“欠抽”。
打擾墨上筠已是常事,但今個兒竟然開始“訛”起墨上筠來了。
燕歸還沾沾自喜。
堅定不移守護墨上筠的言今朝,此時此刻有些生氣。
燕小歸立即化作燕小慫,氣場頓時全無。
就在這時,言今朝身後的門裏走出一個人,段子慕笑眯眯地看向這邊,然後給燕歸使了個眼色。
燕歸用眼神跟段子慕交流,迫切地想要求助。
然後,他看到段子慕嘴巴一張一合,無聲地說:分我一半。
燕歸:“……”靠,吸血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