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員陸續拿到旗幟後回到基地,因爲無需訓練、沒有什麽事可做,原本清靜的地帶也漸漸變得熱鬧起來。
墨上筠躺在草地上午睡,卻被幾個圍在一起講題的聲音給吵醒了。
頓時沒了睡意,墨上筠睜開雙眼,直接從草地上起身。
三月底的天氣,陽光竟是有些毒辣了,午後光線頗爲刺眼,她眯了眯眼,擡手将身邊放置的作訓帽拿起來戴在頭上。
摁了摁眉心,墨上筠懶洋洋地出聲,“還想繼續躲着?”
周邊看不見人,她的話更像是自言自語。
然而,話音剛剛落卻,旁邊的灌木就被撥開,随即燕歸的腦袋從灌木後面探了出來,笑嘻嘻地朝墨上筠道:“墨墨,這你都能發現?!”
“……”
墨上筠甩了他一記冷眼。
她又不瞎不聾,那麽明顯的藏匿,看不出來才怪。
嘿嘿一笑,燕歸從灌木後面跳出來,然後一躍過來,三兩步就跑至墨上筠跟前。
在墨上筠身側盤腿坐下,燕歸道:“墨墨,你明天就要過生了,想不想慶祝一下?”
掀起眼睑,墨上筠淡淡道:“不想。”
“爲啥啊?”燕歸不解地問。
往後一倒,墨上筠雙手枕在腦後,帽檐遮掩住眉目,隻露出鼻唇,她道:“沒空。”
“上次唐詩過生日,你不是給她送了一玉墜嗎?”燕歸直接在墨上筠身邊趴下來,雙手手肘撐在地面,朝墨上筠的方向挪了挪,然後道,“唐詩、宋詞、元曲一直有想給你好好過個生日呢。”
墨上筠倏地偏了下頭,用帽檐對準燕歸。
她問:“你跟他們說了?”
“那倒沒有啦,”燕歸道,“這不是想先問問你的意思嘛,你一同意,我就跟他們說。訓練雖然忙,但好歹行動自由,晚上湊點時間在一起慶祝一下也是可以的。”
墨上筠想都沒想,直接道:“不用。”
“……哦。”
燕歸失望地應聲。
他可是替墨上筠想了N個過生日的方案呢。
停頓幾秒,墨上筠不由得問:“除了你,還有誰知道我的生日?”
“我沒跟其他人說。”燕歸肯定地說着,然後幫忙分析道,“教官肯定知道的,但記不記得就不一定了,我哥也知道的,你這日子也忒好記了……”
墨上筠眉頭微抽,歎息道:“我是說學員。”
“你的熟人就那幾個,段子慕和言今朝應該知道吧,其他人就不清楚了。”燕歸連忙說道。
“哦。”
墨上筠淡淡應聲。
她對生日沒有什麽執念。
小時候覺得長一歲還挺高興的,畢竟年紀一大,就離“不被束縛”更近一步。
大概從家裏開始不再當她是小孩,給予她話語權的時候起,她就對年齡沒有任何執念了。
而且因爲日子特殊,總是會想起一些不愉快的記憶。
她記得小學在外公鄉下上學的時候,有個嘴賤的班長看到她的生日後到處宣揚,那幾天到處有人陰陽怪氣地嘲笑“墨上筠的生日原來是愚人節”,也不知道這日子怎麽招惹他們了,反正她聽了很不高興,于是将那些個帶頭的全都給揍了一頓。
從那之後,她就混成了學校裏的小霸王,人人懼怕之。
仔細想想,她就是從那時候開始,想要脫離那一群幼稚抱團的學生的。
事實上,在大學之前,她确實鮮少跟校内學生接觸。
伸了個懶腰,墨上筠覺得自己想的有些遠,于是再一次從地上坐起身。
她将遮住眉目的帽檐稍微往上擡了擡。
燕歸也随之起身,挨着墨上筠坐下時,遲疑地問:“那就這麽過了?”
“嗯。”
“……那好吧。”
燕歸撇了撇嘴,失望地低下頭。
因爲很少給墨上筠過生日,所以燕歸一直想趁着這個機會好好給墨上筠過一次生日來着。
不過,他們都是學員,沒有外界的渠道,再怎麽折騰,也不過是拉上幾個朋友來聚一聚。
可這種方式墨上筠應該不喜歡,相比過生日,墨上筠更不想讓他們拖着疲憊的身體來浪費時間吧。
燕歸糟心地想着。
不過,他也算不上特别地沮喪。
今年過不成,還有明年嘛,反正通過這次的考核後,他們幾年内都會在一起了……
到時候時間有了,資源也有了,想怎麽折騰就怎麽折騰。
想至此,燕歸就不由得爲來年墨上筠的生日而摩拳擦掌。
就在這時,墨上筠偏頭看他一眼,問:“這幾天學的都複習好了?”
“墨墨……”
燕歸捂着胸口,傷心地看着故意捅刀的墨上筠。
墨上筠不由得笑了一下。
哼了哼,燕歸嘟囔道:“我馬上就去複習。”
眯起眼,墨上筠挑眉問:“那還不走?”
“……”
非常沮喪地看了墨上筠兩眼,燕歸灰溜溜地離開了。
其實燕歸來這裏,并不是爲了問墨上筠“生日”之事的。
他在灌木後面等了那麽久,其實一直在糾結。
看得出,最近墨上筠心情不太好,雖然多數時候都一如既往,可自幼跟墨上筠一起長大的燕歸卻看得出來,好像有什麽問題困擾着墨上筠。
他一直都有想辦法去問來着。
但是,他從别人那裏套一點消息容易,可在墨上筠這裏卻……總開不了口。
剛剛的問題扯完,也沒有開口去問。
不過他總覺得,任何困擾于墨上筠的問題,其實其他人也幫不了忙,隻能靠墨上筠自己來解決。
就算墨上筠肯跟他說,他估計也幫不上墨上筠。
而且,他蜜汁相信,墨上筠自己會處理好的。
畢竟從明個兒開始,他家墨墨就又要大一歲啦……
燕歸如此安穩着自己,走的時候,回頭朝坐在草地上曬着陽光的墨上筠看了一眼,不知爲何,擔憂的心情煙消雲散。
他家墨墨,是打不倒的。
*
夜幕将至時,空氣又濕又熱,有降雨的趨勢。
學員們全數到齊,但多數都是因沒拿到旗幟而垂頭喪氣的。
經過這一輪旗幟争奪,終于有三個人在第一個月内被扣完100分,剛吃了飯後收拾東西離開了。
肖強、秦雪、秦蓮三人的離開,是因不得已的理由,當初并沒有讓學員們太過在意,但如今有人因扣完分而離開,俨然有一種說不出的危機感。
教官們很少會刻意營造這種“危機感”“緊迫感”,可多數時候,僅從訓練或現象之中,學員們就自然而然地會覺得危機、緊迫、焦慮,有的人在長時間焦躁的情緒中而洩氣,最後幹脆放棄,但有的人卻一直咬着牙強撐着,怎麽都不讓自己倒下來。
不曾真正地堅持過,便不曾知自己的極限。
留到現在的,誰都擔得起“優秀”之稱。
可惜的是,選拔的嚴格、苛刻程度,不僅是他們眼下的“優秀”即可強撐過去的。
墨上筠在集合時跟學員們集合,一如既往地随着隊伍吃飯、洗澡、上課。
上課不到一個小時,外面就忽降暴雨,電閃雷鳴,轟隆隆的雷聲很是擾人,生生把趴桌上睡覺的墨上筠給吵醒了。
教室上課基本不戴帽子,加上頭發洗過後沒有梳就來到教室,墨上筠坐起身時擡手抓了抓,頓時把本來就淩亂的頭發抓成了雞窩頭。
她打了個哈欠,無意間偏頭朝窗外看了眼,結果赫然發現站在窗外的身影,差點兒沒被吓了一跳。
站在走廊上的有兩人,一個是霍革、一個是閻天邢,正站在窗外查看教室裏的情況,兩人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正好站在她所在位置的窗外,她這麽一偏頭,視線直接跟他們倆的撞上。
墨上筠倒是沒有被閻天邢給唬住,而是被臉色陰沉的霍革吓了一跳。
她跟霍革對視兩秒,然後僵硬地轉移視線,把頭給闆正,從抽屜裏把筆記本找出來,翻開,露出一字未寫的潔白紙張,再找出一支筆,認真看着阮硯和課件,開始做筆記。
霍革:“……”這年頭,被抓住開小差還能如此淡定的學生,真是不多了。一看就是老油條。
阮硯:“……”不聽課就不聽課,被抓了個現行後卻開始聽課的,咋就讓他那麽不爽呢?
閻天邢:“……”感覺頭都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