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就煩躁的柴心妍,聽到丁鏡如此輕描淡寫的話語,當即怒從心來。
“不是燒的好好的——”
話音未落,就見在篝火附近的任予跑過來。
“組長,篝火最下面的木頭被雨淋濕了,你看要不要挖個水渠來排水?”
說話的時候,任予還抹了把臉上的水。
“……”
心情糟糕透了。
柴心妍煩躁地抓了下自己的頭發,後來發現三雙眼睛正緊緊盯着她,她及時制止了動作,然後長長地吐出口氣,讓自己快速冷靜下來。
半響,柴心妍站起身來,壓着暴躁的情緒,道:“一起吧,快一點。”
趁着他們都沒有睡覺。
“那行。”任予點了點頭。
墨上筠和丁鏡也沒有推辭,對視一眼後就相繼起身,走向防雨布下面去“救火”。
肖強也沒有去睡覺,現在六個人都湊在一起,以最快地速度挖掘着水渠。
所謂“水渠”,就是在靠近篝火的地方挖三道水溝,讓水通過水溝往下坡流淌,從而避開篝火,以保證篝火就能持續燃燒。
如果天氣好的話,他們或許可以放棄這一堆篝火,大不了明日再浪費一顆子彈點火。
可,因爲天氣緣故,他們撿回來的柴差不多都被淋濕了,引火物也不是随處可見的,大雨過後去找就更加爲難了,他們背包裏還有一點點,但能用的次數不多,所以他們必須要省着點用。
再者,這麽大的雨,明早就算用引火物,也不一定能點燃火。
于是這一堆還在燃燒的篝火,俨然成了他們的希望。
明早的早餐、熱水,以及烘幹衣服,就全都得靠它了。
他們都在場,就絕對不能讓着一堆篝火就此熄滅。
六個人,每個人都負責一個方向,用分配的力道或是石頭來挖掘,他們的速度依舊很快,可地上并不都是松軟的土壤,有的還有碎石堆積,經常會遇到阻礙工作,一不小心獵刀就有可能傷及到自己的手,更不用說地上的碎石了。
柴心妍的手指被劃出了兩道傷口,之後一塊指甲蓋差點兒直接翻過來,疼得她直倒吸冷氣。
她疼得咬牙,不由自主地停了下來,朝周圍其餘人看了一眼,他們手上都是泥濘,也有些被刮傷,但都在認真地做着手頭的事兒,連絲毫停頓都沒有。
就連剛剛說着風涼話的丁鏡,都有條不紊地忙着手頭的工作。
柴心妍猶豫片刻,最終還是将崩潰的沖動強行壓制下去,緊緊抓住手中的力道,繼續挖水溝的工作。
終于,在他們的互相協作之下,水溝圓滿地挖成。
柴心妍直接累得坐在地上。
但是,一擡頭看着還在燃燒的篝火,卻還是覺得這番努力有所回報。
“雨小了,”墨上筠用樹葉清理了一下獵刀刀身,爾後從地上站起來,把獵刀放回刀鞘裏,道,“把木柴拿過來吧,能烤幹一點算一點。”
她這提議,大家都覺得可以接受,于是紛紛去搬事先準備的木柴。
柴心妍拖着疲憊的身子,打算也參與他們的行動,但剛走兩步,就見右側的墨上筠站到她跟前來。
斜了她一眼,墨上筠淡淡道:“你去包紮傷口。”
“……哦。”
柴心妍心有驚訝,頗爲遲疑地應聲。
她擡起眼睑,想看看墨上筠是怎樣的神态,但說完話的墨上筠已經轉過身,參與了搬運木柴的工作。
柴心妍猶豫着,借着旁邊篝火的光亮,低頭看了眼自己的右手食指。
指甲蓋有明顯的折痕,因爲手上都是泥濘,鮮血跟泥濘混合在一起,有些慘,也很疼,好像時刻都能讓她在崩潰的邊緣走上一遭。
雖然她成績優異,學什麽、做什麽都不錯,但她沒有參與過實戰,也沒經曆過這些。
在以前的連隊裏,她是軍官,從下連隊後的副排長,到之後的排長,再到準副連長,她這一路都晉升得很順利。
很多訓練她都可以不用參加,但她因爲有着去特種部隊的夢想,所以她沒有漏掉任何一個項目,每一周都跟着自己的連隊一起參加考核,次次成績都名列前茅。
但,那畢竟是常規部隊。
他們不會将你丢到荒山野林裏讓你自己生存,她以前跟一個班參加過野外生存訓練,都是每年常規的道路,兩年以上的老兵走起來都輕車熟路,輕輕松松的,不需要費勁。
她從課本上看到過很多知識,自認爲懂很多,但是,她很少有将這些知識運用到現實中來的機會。
畢竟是被家裏寵大的,而且她自幼優秀,也鮮少受到過家裏的懲罰,因爲走得太順了,所以她越來越少有機會嘗到“失敗”的滋味,這種經曆和環境,直接導緻她一旦遇到挫折,就會洩氣、喪氣,特别容易崩潰。
就在剛剛,她甚至想不顧一切地哭上一頓。
可,因爲墨上筠他們的認真和平靜,她強行給忍住了。
此時此刻,心裏空落落的,有點想哭,但她一想到自己是“組長”,而且還是她自己耍手段得來的“組長”,就強行把心裏那些負面情緒給壓制了。
她不能哭。
她不能崩潰。
不管墨上筠他們是故意的還是無心的……既然他們在做決定的時候征求她的意見,那麽,她就要好好維持“組長”的身份。
先前在緊張忙碌時還未發現,如今一松懈下來,她的右手食指實在是疼的不行,也沒有再繼續杵在這裏不做事,她吐出口氣,來到庇護所下面,先是用防雨布上積累的雨水清洗了一下自己的手指,然後就從背包裏拿出藥物和繃帶來,先是給食指抹上一層藥,然後便用繃帶将手指包紮好。
她處理完自己的傷勢,木柴也都被搬好了。
看了眼自己的手指,柴心妍吐出口氣,然後拿着藥膏和繃帶起來,将其分配給其他學員,讓他們處理好傷口。
墨上筠和丁鏡都沒有用,她們倆都隻是小擦傷而已,稍微貼一兩個創口貼就算了事。
其餘人多少都處理了一下。
等這一番折騰完,時間也快到淩晨三點了。
而先前的瓢潑大雨,此刻也變成了淅瀝的小雨。
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幾個小時應該不會再繼續下雨。
“你們去休息吧,我和074來守夜。”柴心妍說道。
這一番折騰下來,他們都有些疲憊,尤其是先前就守夜到十二點的墨上筠和丁鏡,見她都這麽說了,便紛紛往庇護所裏走,打算繼續睡覺。
還有三個小時,休息得好的話,應付第二天的長途跋涉應該不成問題,但一旦休息不好,就極有可能給隊伍拖後腿。
這一次,任予被換到剛換好的庇護所,而墨上筠、丁鏡以及秦雪,則是去了第二個搭建的帳篷。
第二個搭建的帳篷沒有任何遮掩,但因爲用的防雨布很多,各個方位都有所遮擋,所以雖然外面看着潮濕,裏面卻是妥妥的幹燥。
見到墨上筠、丁鏡、秦雪三人的背影,走向新搭建庇護所的任予,稍稍猶豫了一下,視線繞了一圈,在秦雪背影上停留了幾秒,最終歎了口氣,拿着自己地背包來到庇護所下面、躺下。
*
有了先前庇護所倒塌的“囧事”,墨上筠和丁鏡都沒有讓自己睡得太沉。
因爲晚上都沒什麽動靜,所以兩人……不,是三人,都安然無恙地一覺睡到六點。
六點,外面的雨終于停歇,但陰霾并未散去,林裏依舊黑暗一片。
墨上筠、丁鏡、秦雪以此從庇護所裏出來。
雨後的空氣清新,帶着泥土和潮濕的味道,墨上筠穿着軍靴踩在松軟的土地,軍靴立即沾染上的泥濘,土地上留下她的腳印。
雨雖然停了,但還殘留着它的痕迹。
從腰間将作訓帽拿出來戴上,墨上筠站在林間朝防雨布下面的篝火看了一眼。
篝火依舊在燃燒,但早無“金字塔形”的模樣,最下面的兩根長條的木柴被抽走,上面增添了其餘的木柴,燃燒得很旺,火焰跳躍。
除此之外,他們又在這一堆篝火旁點起了三個野戰爐火,跟昨晚一樣,柴心妍在爐火上方夾了幾根木頭,隻是這一次都是濕木,然後将昨晚搜集到一起的水杯都給放在上面,杯子裏冒着熱氣,他們的早餐應該煮的差不多了。
任予應該比她們早醒,現在同柴心妍、肖強圍聚在一起,外套都被脫下來,直接用一根分叉的樹枝插在地上,然後把外套搭在樹枝上,靠近篝火烘幹衣服。
此外,篝火旁還有幾個其餘的樹枝,估計是給她們準備的。
“頭兒,丁姐。早。”
就在墨上筠停下來旁觀的時候,任予忽然發現她們的存在,伸出手朝她們晃啊晃。
墨上筠挑了挑眉,然後朝篝火的方向走了過去。
她将外套脫下來,随手放置在樹枝上。
“早餐很快就煮好了。”柴心妍主動說道。
“我們去收拾庇護所。”
墨上筠說着額,斜了任予一眼。
任予立即機靈地站起來,“我也來幫忙。”
說着,将自己烘得差不多的外套拿起來,直接往身上一套,就朝離得最近的庇護所跑了過去。
丁鏡也将自己的外套放好,然後才跟墨上筠一起去收拾庇護所。
如果是就地取材制作的庇護所,那他們就這麽放着也行,但他們這次庇護所用了帶來的繩索和防雨布,這些都是可以循環利用的,放在包裏也不占地方,如果是走得太匆忙無法收集那倒也算了,現在沒有敵人攻擊,加上他們也有空餘的時間,不收集起來循環利用,就怎麽也說不過去了。
三個人将第一個庇護所的繩索和防雨布給取下來。
繩索全部塞回丁鏡的背包裏,而防雨布則是抖了抖雨水折疊起來,打算過會兒再分發下去。
簡單處理完,他們就來到第二個庇護所旁。
“頭兒,丁姐。”
任予勤快地将樹枝給挪開,然後殷勤地喊着墨上筠和丁鏡。
“有什麽事?”
墨上筠還沒來得及開口,丁鏡就搶先回應了一句。
猶豫了一下,任予低聲道:“是這樣的,昨個兒晚上——”
“你去搬對面的樹枝。”
話還沒有說完,丁鏡就打斷了任予的話。
同時,墨上筠也給任予使了個眼色。
任予一怔,一擡眼,赫然發現秦雪朝這邊走過來,當即神色愣了愣,然後迅速道:“……好嘞。”
說着,他就繞了一圈,去對面“搬”樹枝。
不知是否是錯覺,任予總覺得一路走來的秦雪,視線都落在他身上。
那冰冷的視線……讓他渾身都覺得不舒服。
“我來拿背包。”
秦雪走過來後,看了他們一眼,說了一句。
然後,就低頭進了庇護所。
任予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很快,秦雪拿起了背包,從庇護所裏面出來。
起身時,她有意無意地朝任予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後将背包搭在肩上,一言不發地朝篝火的方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