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樹影裏的墨上筠，眉頭微微一動，視線掃過有些沮喪的百裏昭，又看向有些驚訝卻很快得意的艾又槐。
墨上筠眯了眯眼。
與此同時，那些累得連話都說不出來的學員，皆是愣了愣，但她們眼底卻閃過遲疑之色。
跟着百裏昭一起訓練，真的很難堅持下去。
永無止境的體能拉練，随時随地挑戰自己的極限，好像下一刻就會一命嗚呼的難受。
她們在臨近崩潰的時候，也會想，自己是否該放棄，跟着百裏昭一起訓練，是否是個錯誤的選擇，猶豫過，也迷茫過……
隻是，眼下百裏昭宣布解散時，她們并沒有輕松解脫的感覺。
反倒是更迷茫了。
“我不要！”夏檸咬咬牙，從地上站起身，然後艱難地往前走了兩步，站在了百裏昭跟前，“是我們選擇的你，你說過不會爲了我們放慢節奏的，跟不上你是我們的錯，百裏大姐，我們會努力跟上的！”
夏檸定定地看着百裏昭。
本來都打算走了的百裏昭，聽到夏檸的話，不由得愣了一下。
這時，其他人也漸漸回過神來，想到先前自己百般纏着百裏昭、百裏昭卻嫌棄的架勢，以及這兩日裏拖累百裏昭的進度、而百裏昭卻從未丢下過一個人的表現，不知怎麽的，心中有些酸楚。
“百裏大姐，别散啊，我們能堅持的！”
有人站起來，勸說着百裏昭。
“是啊，我們肯定會堅持下去的，不會拖你後腿的。”
“這不是才第二天嗎，昭姐姐，再給我們幾天時間，我們肯定不會讓你失望的。”
“百裏姐，你就再考慮考慮一下吧。”
……
在勸說的話語裏，她們幾乎都站了起來。
就連那兩個正在嘔吐的，都不自覺的停下，然後相互攙扶着起身，視線定定地落在百裏昭身上。
原本還抱着旁觀心态看着這個臨時隊伍解散的艾又槐，在聽到百裏昭說散了後還挺痛快的，然而，在見到這幾個拖後腿的一個個開始表決心後，神色漸漸就變了。
她也是搞不懂了，一個是不希望被拖後腿的，一群是趕不上進度的，兩條壓根不會交叉的平行線，卻硬是要交纏在一起，互相拖累。
隻是到最後，艾又槐也隻得嘟囔一句，“一群傻子。”
百裏昭站在原地，緊緊皺着眉頭，顯然也在猶豫中。
就在這時，一道清亮的聲音倏地傳來——
“昭姐，能不能加我一個？”
墨上筠的聲音很有辨識度，話音落卻，剛剛還嘈雜的勸說聲響，頓時安靜下來。
她們循着聲源看去，隻見墨上筠從樹影下走出來，月光灑落，她隻手放到褲兜裏，坦坦蕩蕩地出現在衆人視野裏。
一見到墨上筠，艾又槐便緊皺眉頭。
墨上筠和丁鏡在懸崖上烤燒烤的事，他們都聽說了——昨個兒将他們拿來訓練的懸崖給奪去，結果好嘛，據說一次都沒有用過，那懸崖今個兒就拿來燒烤了。
說墨上筠和丁鏡不是故意來找茬的，她才不信。
現在柴心妍的隊伍也好，秦雪的隊伍也好，都私下裏貶低墨上筠和丁鏡的人品呢。
她也是奇了怪了，就墨上筠這種不要臉的女人……怎麽就能得到那麽多關注？！
“你想做什麽？”百裏昭狐疑地盯着墨上筠。
“我落單了。”
墨上筠聳了聳肩，說得一臉無辜。
本想說‘你落單也不是一兩次了’，但百裏昭不想當着艾又槐的面跟墨上筠争執起來，索性道：“我們要散了。”
她話一說完，墨上筠已經走入人群中。
“诶，”墨上筠伸出手，随手搭着一個女學員的肩膀，然後環視一圈，擡高聲音問道，“你們說，散了嗎？”
她這聲音裏帶有故意的成分，大部分人都聽懂了。
于是，她們異口同聲地喊道——
“沒有！”
一聲齊響，嗓門不算大，但卻敲在百裏昭心裏。
百裏昭回過身，緊盯着墨上筠，神情複雜。
“怎麽着，”墨上筠朝百裏昭笑問，“這謊言太拙劣了，瞧不起我？”
百裏昭打量着墨上筠。
就剛剛，在這一群人都勸說的時候，她确實有想過收回先前的話。
但是，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難以收回。
正當猶豫的時候，墨上筠就這麽奇迹地出現了。
輕而易舉的，給了她一個往下走的台階。
說墨上筠不是故意的，她還真不信。
“那行吧，”百裏昭說着，再看墨上筠那頗爲欠扁的表情，又忍不住補充道，“那就收留你兩天。”
墨上筠揚眉，勾唇道：“謝了。”
墨上筠的出現，輕易化解剛才氣氛的凝重，給她們帶來輕松和喜悅，加之百裏昭無形中做出妥協，于是這個群體的氣氛瞬間變得歡樂起來。
與先前相比，截然不同。
艾又槐看了眼多管閑事的墨上筠。
正好，墨上筠也偏過頭，似笑非笑地盯着她看。
隻不過是一個眼神而已，可一跟她的視線對上，艾又槐就覺得頭皮發麻，好像有什麽心事全被墨上筠洞穿，她心裏發虛得很。
咬了咬唇，艾又槐最終放棄繼續找茬，轉身去找自己隊伍了。
“休息十分鍾，”百裏昭沒理會艾又槐，朝其他人道，“然後繼續。”
“歐耶！終于能休息了！”
“哇喔，别動我，我好好躺會兒。”
“昭姐姐麽麽哒！昭姐姐最棒！”
……
一群人歡呼着，然後各自找好位置，準備休息。
轉眼間，就隻剩墨上筠和百裏昭站着了。
墨上筠看了眼這群确實累得不輕的學員，無奈地聳了聳肩。
從好些方面來講，她們确實挺了不起的——敢于跟随百裏昭一起訓練；能堅持到不掉隊；百裏昭說散了時她們還能堅持。
種種。
這也是墨上筠爲什麽會站出來，而不是站在後面單純的看戲。
有些現象，有些情緒，會讓你不受控地想插一腳，爲僵持住的她們做出一點好的改變。
這是一種心情。
墨上筠覺得，有點感動。
當然，她料到後面的道路會很辛苦，但她不知道的是，這裏的十來個人，最終将會被百裏昭一個個送走，到最後，隻留下百裏昭一個人。
百裏昭朝墨上筠使了個眼色，然後走到了一旁。
墨上筠跟了上去。
頗爲古怪地看着墨上筠，百裏昭有些别扭道：“謝了。”
墨上筠輕笑一聲，道：“我是怕你真把她們給累死了。”
“……”
百裏昭嘴角微抽。
一瞬間，感動全無。
隻手抱臂，百裏昭朝身後那群人掃了眼，随後朝墨上筠挑眉，問：“你不是說自己會帶兵嗎？”
墨上筠擡手摸了下鼻子，道：“客氣。”
百裏昭一皺眉，“我沒在誇你。”
墨上筠正色道：“不用不好意思，我聽出來了。”
百裏昭：“……”
我去！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自戀到這麽不要臉的！
難怪會覺得閻天邢會喜歡上自己！
感情自我感覺這麽好？！
百裏昭覺得自己長見識了。
懶得跟墨上筠多說，百裏昭直截了當地問：“你就說吧，這些個兵，怎麽帶啊？”
說完，她又非常認真地問道：“怎麽拉練都是拉練，我安排的訓練項目有什麽不一樣？”
微微點頭，墨上筠道：“你說說你怎麽安排的。”
百裏昭直接将她安排的項目給說了一通，全基礎的體能項目，中間基本沒有什麽休息時間。而且，天真強悍的百裏昭自認爲從這個項目地點走至另一個項目地點，就等同于是休息。
“這麽說吧，”墨上筠手肘搭在她的肩膀上，笑道，“你這樣的安排，像你這種……嗯，除了你這種異類能承受得住，基本上，對于她們來說，就是酷刑。”
“……”
百裏昭有點受打擊。
“不過，挺有趣的。”唇一勾，墨上筠道，“我想拉個人進來。”
百裏昭凝眉，“誰？”
“梁之瓊。”
墨上筠一字一頓道。
話音落地。
某個山頭處，剛從山腳爬上來的梁之瓊，一呼吸到山頂的空氣，就正面摔倒在地，跟大地泥土的芬芳來了個親密接觸。
唐詩等人坐在山頂，面面相觑。
對于這種狀态的梁之瓊，他們已經見怪不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