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沒那麽多人手盯着叢林,所以,教員們也隻能偶爾知道墨上筠的些許動作,卻也難以摸頭她這一整天的訓練。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墨上筠所承受的訓練量,早已遠遠超出普通學員該有的訓練。
身爲GS9的鬼影之一,他們自認爲可以說全體學員都是垃圾,但,墨上筠卻成了一個特殊的存在。
晚上。
吃過晚餐散步的墨上筠,不知不覺來到昨日占領的懸崖附近。
從六點到九點,這三個小時,懸崖都是她能使用的時間。
想了想,墨上筠如閑庭散步一般,漫步來到懸崖上。
不曾想,卻看到懸崖之上點燃的篝火,以及坐在旁邊枯燥無味往裏丢木柴的丁鏡。
“這麽早?”
墨上筠踱步過來,在丁鏡對面坐下。
丁鏡斜了她一眼,“不去訓練?”
墨上筠道:“差不多了。”
訓練這種事,不能急于求成。
雖然她對自己的訓練進度不太滿意,但越是這種時候,越不能着急。
墨上筠挑眉,“我們就烤火?”
丁鏡反問:“不然?”
她還真想找倆人來烤着吃不成?
想了想,墨上筠擡手摸了摸下巴,最後道:“等等。”
說完便起身,轉身往叢林走。
丁鏡莫名其妙的看了她一眼,繼續往篝火裏添加柴火。
媽的。
墨上筠肯定是忘了讓她守着懸崖的事了。
——她要不要趁着這個機會離開?
不過,身爲一個正直的人,丁鏡仔細想了想,終究決定放棄。
算了吧,就一個月而已。
墨上筠離開了半個小時,再回來的時候,她手裏拎着兩條已經被處理好的蛇。
墨上筠從黑暗中走來,兩條肥碩的長蛇就被她用竹子插好,外加那悠然自得的架勢,莫名地讓人覺得毛骨悚然。
“……”
丁鏡跟見鬼似的盯着墨上筠。
半響,一直等墨上筠走直跟前,丁鏡才問:“沒吃飯?”
隻能這麽問。
盡管,她覺得這不太可能。
沒人會蠢到放棄食堂的套餐而跑來這裏吃沒有調料的烤蛇。
墨上筠坦然道:“夜宵。”
丁鏡徹底服了,識趣地不再搭話。
*
得到閻天邢的真傳,在沒有什麽調料的情況下,墨上筠着兩條蛇,也被烤的香味四溢。
帶有燒烤的味道,在霸占了懸崖後,被晚風吹入了叢林裏,不知吸引了多少饑腸辘辘的學員。
不少學員都在懸崖附近停留,眼巴巴地看着篝火上那兩條香噴噴的蛇。
雖然才吃晚餐,他們也盡量往多裏吃,可耐不住晚上自主訓練的強度,這才一個多小時,他們就餓了。本來沒看到食物,他們還可以就這麽熬過去,可這一看到了,心裏的饞蟲都被勾出來了,他們止不住地羨慕嫉妒恨。
這些個被吸引過來的,七嘴八舌地開始議論。
“那不是墨上筠和丁鏡嗎?”
“我去,她們倆霸占了這懸崖,不是爲了訓練,而是在燒烤?”
“不要臉,太不要臉了。這不是存心拉仇恨嗎?還有,這小日子過得也太潇灑了點吧?”
“太饞人了,她們是怎麽把火點起來的,這蛇估計都在冬眠呢,怎麽就被她們給揪出來了?殘忍,忒殘忍!我想幫她們吃掉,這樣就能分擔她們的殘忍了。”
“乖哈,别做白日夢了,老老實實去訓練吧,燒烤什麽的,在夢裏吃一吃就行。”
……
饞歸饞,但也不敢惹墨上筠和丁鏡這倆大佬,最終還是散了。
來了一撥,走了一撥,時而清冷,時而熱鬧。
墨上筠和丁鏡都發現了,但從頭到尾也沒有去管過。
可是,卻有不知死活的,非得踏入她們的領地。
一道身影,蹑手蹑腳的,走向了懸崖。
丁鏡就坐在面朝叢林的方向,一擡眼,就見到對面走來的人影。
是任予。
這個任予,算是個奇葩。
今個兒因爲招惹了阮硯,上午的訓練被翻了倍。
也算是頭一例。
不過,丁鏡對任予有印象,是因爲任予雖然嬉皮笑臉的,但總是一個人行動,昨個兒中午,她在自己訓練的路上遇見這貨在樹下睡覺,差點兒被螞蟻圍攻了。
雖然人有點傻吧,可他的實力卻在男學員裏排名前幾,最起碼普通的訓練可以跟言今朝、段子慕不相上下,是一個神經質又有能力的人。
此時此刻,就算丁鏡的視線掃過去,他也跟掩耳盜鈴似的,放輕腳步,輕手輕腳地往她們這邊靠近,像極了丁鏡記憶中隔壁精神病院裏的傻子。
将最後一根柴丢到篝火裏,丁鏡故意道:“沒柴了。”
“我去撿!”
這時,任予立即麻利兒應聲,就像是跟她們一起的一樣。
在他準備轉身撿柴之際,墨上筠眉頭微微一抽,聲音略有擡高,懶懶道:“回來。”
“墨姐有什麽吩咐?”
聞聲,任予刷地一下跑回來,就在墨上筠身邊停下,近乎谄媚地詢問。
“姐?”
墨上筠狐疑地打量着任予那張看着确實年輕的臉。
“妹!”
任予一臉正色地改口道。
輕挑眉頭,墨上筠故作高深地問:“懂規矩嗎?”
任予當即單膝跪地,隻手放到胸口,微微彎下腰,一副忠誠的态度道:“隻要老妹您賞小的一口吃的,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小的在所不辭!”
丁鏡:“……”
墨上筠:“……”
他姥姥的,這是哪兒來的戲精?!
雄心壯志地表完決心,任予等待着墨上筠和丁鏡的反應,但等了片刻,也沒等到兩人出聲,于是任予猶豫片刻,緩緩擡起頭來。
結果,對上墨上筠和丁鏡如同看瘋子一般的眼神。
“……”
任予有點受傷。
墨上筠坦承道:“我不需要神經病。”
“老妹啊,瞧您說的!”任予拍着自己胸口,用恨不得拿出檢測證明的架勢跟墨上筠強調,“哥哥我要是神經病,怎麽會來到GS9,是不?”
墨上筠:“……”
拿GS9來做比較,簡直是絕了。
她在海陸接觸的那群人,個頂個的神經病、受虐狂,沒一個是正常的。
哦,閻天邢除外。
丁鏡隻手撐着下巴,轉動着跟前的烤蛇,讓烤蛇烤的均勻一些。
反正她就是一跑腿的,有什麽事的話,就讓墨上筠來處理吧。
“坐。”
半響,墨上筠說出一個字。
見有機可乘,任予迅速站起身,在一旁盤腿坐下。
“你剛說什麽,”墨上筠微微擰眉,似乎有些記憶混亂,好奇地問,“上刀山什麽來着?”
聞聲,任予立即重複道:“隻要老妹您賞小的一口吃的,不管上刀山下火海,小的在所不辭!”
“哦。”墨上筠點了點頭,一邊拿出竹刀割下一點蛇肉,一邊道,“大家都是學員,不講社會上那一套,要不……”
話未說完,墨上筠就将蛇肉遞給任予,熱心腸道:“來,先吃一口,幫忙試試味道。”
“哎,謝謝了!”
任予一道謝,就将蛇肉接過。
他嘗了一口,随後點頭道:“這味道真不錯。”
丁鏡憐憫地看了任予一眼。
墨上筠輕笑一聲,然後問:“你叫什麽名字?”
“我啊,”一抹嘴,任予正色道,“姓任名予,任性的任,給予的予。”
墨上筠喊:“任哥!”
“客氣!”
任予豪爽地拱手。
“那什麽,”墨上筠挑眉,臉上依舊是笑眯眯的,但神态卻比先前多了些許狡黠,她道,“我這也不缺什麽,就缺一跑腿打雜的,要不,你先去撿點柴,然後把周圍那些個眼饞的都轟走,怎麽樣?”
“哈?”
任予愣住了。
看着手裏的蛇骨頭,任予後知後覺的,有種掉坑裏地感覺。
呃。
最先就讓他吃一口……這順序,怎麽想,都覺得不對勁啊。
“咳,”任予輕咳一聲,打算脫身,“妹砸,咱們不是不講社會上那套嗎?這跑腿打雜的……”
墨上筠沒等他将話說完,就朝丁鏡道:“丁跑腿,你跟他說說。”
任予:“……”
丁……跑腿?
任予瞪大眼睛看着一側的丁鏡。
他還以爲這倆是同仇敵忾、意氣相投的好友呢!
啧了一聲,丁鏡打量了任予一眼,然後問:“上刀山下火海,是你說的?”
“是!”
任予吸了口氣壯膽,大聲應道。
“在所不辭是你說的?”
“是!”
“跑腿打雜,是讓你上刀山下火海嗎?”
“……不是。”
任予心虛了。
他也就是想蹭一頓吃的,随便誇下海口而已,說什麽話他都沒當回事兒,當然,他也是完全沒有想到,說着無心,聽者有意……還真有人将這個當回事兒!
任予暗自氣得磨牙。
這倆人,忒壞了,陰損至極。
問題是,他這才吃了一口蛇肉!
這筆買賣太虧了!
丁鏡又問:“蛇肉你吃了嗎?”
“……嗯。”
“所以,要麽出爾反爾被我們揍一頓壞了名聲,要麽……喏,”丁鏡朝對面的墨上筠看了一眼,然後道,“老老實實的,聽這位祖宗的話。”
任予衡量再三,心知這個坎是過不去了,所以幹脆一咬牙一閉眼,外加心一橫,直截了當地問:“那,同事,您憑什麽要做點兒什麽?”
丁鏡挑眉,道:“守這懸崖。”
“行!”
眼珠子一轉,任予當即點頭。
不就一懸崖嗎,也沒什麽大事。
他吃飽喝足,就在這兒練一練攀岩啥的,還白白撿了一訓練地兒呢。
任予如此自我安慰着,讓自己能接受自己淪落爲跑腿的事實。
“去吧。”
墨上筠朝後方看了一眼。
“得嘞,馬上!”
立即融入角色的任予,刷地就從地上彈跳起來。
他活動活動了下筋骨,然後就往叢林的方向走。
不到三分鍾,就聽到叢林裏傳來慘叫聲。
“快跑!”
“啊啊啊——”
“君子動口不動手,咱們能先說句話嗎?”
“任哥!任哥!别動手!别動手!我們馬上走——”
……
噼裏啪啦,稀裏嘩啦。
不到兩分鍾,慘叫聲就歸于甯靜。
墨上筠和丁鏡互相對視了一眼。
十分鍾之後,任予的身影再次出現在視野裏。
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大捆被捆綁好的木柴。
墨上筠若有所思地盯着扛着跟他人差不遠的木柴過來的任予,打心底懷疑……這人真就是一傻子。
墨上筠扶額。
“當當當當——”
任予一走過來,以一副“大家都看不到他身後那一捆木柴”的架勢,把木柴給搬到前面來,直接丢在篝火旁邊。
墨上筠和丁鏡都一臉看腦殘一樣的神情看着他。
任予問:“蛇烤好了,還不吃嗎?”
挑了挑眉,墨上筠也沒再吩咐他做别的事,将兩條蛇給分成三份後,就給他們仨給瓜分了。
本來是沒有什麽調味料的,但墨上筠會變戲法,晚上在食堂時在炊事班那裏順來一點鹽,抹上之後這蛇肉可以算得上是一道美味了。
任予全程吃得津津有味,對墨上筠的廚藝給予了絕對的誇獎。
雖然幫墨上筠做了點事,但那隻是舉手之勞,幹點小活兒就能有這樣的回報,任予仔細想了想,覺得這還真算不得虧。
于是,任予非常開心地接受了自己成爲小跑腿的事實。
*
八點左右,墨上筠吃飽喝足,宣布解散。
丁鏡和任予可以自由活動,不過兩人都選擇待在懸崖上睡午覺,而墨上筠則是勤快了那麽一點兒,鑽到叢林裏開始如鬼魂一般的遊蕩。
不曾想,這晃晃蕩蕩的走動,竟也撞上了一場争執。
“艾又槐,你故意找茬是吧?”
百裏昭一道響亮的聲音,頓時吸引了墨上筠的注意。
她尋聲走過去,很快,就見到一塊稍微空曠的場地,上面有十來個人,有兩個趴在地上嘔吐,其他人累得半死不活的,要麽躺倒在地上,要麽坐在地上,每個人臉上都是疲憊狀态,筋疲力盡。
隻有百裏昭一個人站着。
艾又槐就站在空場地的邊緣處,雙手抱胸,神情帶着明顯的譏諷神色,正俯視着那一群累得半死不活的學員。
“是你自己不會帶兵,還不準我說咯?”艾又槐冷笑一聲,語氣很是嚣張得意,“像你這麽一個勁地練練練,她們沒有出什麽大事,那都是你的萬幸。你以爲誰都跟你一樣能耐,不然她們怎麽都在後面的房間,就你一個排在第二間房?”
艾又槐就在不遠處訓練。
因爲聽到百裏昭的呵斥聲,才趕過來查看情況的。
結果……好嘛,就看到一片行屍走肉。
再看百裏昭暴跳如雷的模樣,想到先前百裏昭一點面子都不給的情況,自然,艾又槐便抓住這個機會反擊了。
真别說,她說的還都是心裏話。
就百裏昭這種粗暴簡單的帶兵方式,整天都在拉練,不講究勞逸結合,也隻有百裏昭自己才能堅持下來。
其他人能跟着她,可以說的上是很有毅力了。
被艾又槐一說,百裏昭頓了頓,看着滿地痛苦疲憊的學員,眉頭緊緊皺起,一句‘關你什麽事?’始終沒有跟艾又槐說出來。
她确實沒有帶過兵。
在炮兵營的時候,她都是自己訓練的,連長排長都不管,她就一直練到自己練不動了爲止,因爲經曆過,所以知道很多時候熬一熬、忍一忍就過去了,挑戰極限,就能迎來新的自己,所以她的各項訓練科目都遠超于他人。
她覺得,這樣練就夠了。
完全不知道有什麽訓練方式。
但是,那些個跑到連苦水都吐出來的學員,卻讓她隐隐對自己産生了質疑。
或許有些訓練方式,不是每個人都能承受的。
她記得,墨上筠也說過類似的話——看你怎麽把她們累死。
半響,百裏昭看了看一旁得意的艾又槐,又看向在場衆人,道:“你們散了吧,去找别的人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