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落卻。
林矛當即無聲。
陳宇錯愕地看她。
墨上筠神态平靜自若,沒有半分慌亂之态,仿佛一切胸有成竹。
打一開始,墨上筠就沒想過讨好陳宇。
她現在這番話,對于陳宇來說,也是十足的挑釁。
錯一點,就是她離開。
但她剛來幾個小時就申請離開,上面肯定會責問下來,陳宇是第一個要被找去談話的。
陳宇臉色刷地黑下來,“墨上筠,你是在威脅我嗎?”
“您誤會了。”墨上筠一本正經道。
誠然,她要是現在離開,肯定不會給陳宇說好話。——畢竟給一個從知道自己就開始針對的人說好話,讓她覺得很傻。
但是,她并不覺得自己會因爲答錯問題而離開。
所以陳宇考慮的問題,壓根沒必要。
陳宇冷哼一聲,顯然不相信她的話,但也沒因此而退縮。
隻要墨上筠說到做到,到時候就算上頭再怎麽怪罪,他也無所謂。
随手拿起一個文件夾,陳宇翻開幾頁後,就開始朝墨上筠問問題。
這一個來月的時間,開了不少的會,大大小小的,最起碼有一二十個。因爲很多會議的内容重複、程序化,所以就算是陳宇自己,也難以毫無纰漏的記得。
陳宇也不坑墨上筠,挑選的都是墨上筠接觸過的會議,很多臨時召開、沒什麽事的小會議,全部略過。
站在一旁的林矛沒來得及阻止他們,等事情開始的時候,他想要說話已經遲了。
陳宇開始提問。
從近期的會議開始,一點點地往前翻。
而,讓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是,墨上筠真能将陳宇的問題一一回答出來,會議的時間越來越早,問題也越來越細,但墨上筠已經能流暢地回答出來,她的大腦就像是大腦一般,連思考的時間都沒有用,一路滔滔,從不間斷。
她将這些會議了解得滾瓜爛熟。
在連續十多個問題後,陳宇放棄了詢問,将文件夾一合,然後盯着墨上筠。
“你事先做過準備?”
在問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就連陳宇自己,都覺得有點不大可能。
一來,讓墨上筠看這些資料,是他自己決定的,其他人都沒有告訴,也不可能有人提前跟墨上筠告密,讓墨上筠事先将這些資料背的滾瓜爛熟。
二來,就算是參與過會議、認真做過筆記的,也無法像墨上筠這樣對每一場會議的流程和重點了解清楚。
陳宇一度懷疑墨上筠在作弊。
但中途沒有絲毫停頓,神情也沒有絲毫不對的墨上筠,讓他排除了這個可能。
“沒有。”
仔細想了想,墨上筠道。
她真沒有仔細研究過這些會議,也沒料到陳宇會無聊到讓她看這種東西。
之所以能回答出來,純粹是以前接觸過這些會議,當時在海軍陸戰閑的沒事,加上陳宇對她态度不佳,讓她擔心陳宇會找茬,所以這些會議她都留了下心。
程序基本都一樣,重點什麽的她都會記憶一下,這跟她上課讀書時一樣,一個知識點理解一遍,頂多再看一遍,就能舉一反三、融會貫通。
大概她的記憶力是真不錯,基本上不會出現什麽問題。
“就這樣吧。”
無從追究的陳宇,沒有再繼續下去的欲望。
說完,他拿出一疊打印好的A4紙,然後朝墨上筠道:“這是今晚的會議資料,你熟悉一下。從明天開始,所有會議都得參加,跟其他教官沒什麽區别。”
墨上筠應了一聲,然後将那一疊資料接過來。
全程旁觀的林矛,見事情快要結束了,才在心裏長長地舒了口氣。
總算是熬過去了。
陳宇讓墨上筠離開,而林矛在瞧見墨上筠走後,也立即跟陳宇告辭,轉身匆匆跟上墨上筠。
“小墨!”
一跟上墨上筠,林矛就沒忍住教育她幾句。
好端端的,又是跟陳宇第一次見面,幹嘛非得去挑釁他?
反正那些會議流程她都熟悉了,象征性地接過去,明天該幹嘛就幹嘛,等到陳宇晚上抽查的時候再表現好點兒,也是一樣的。
怎麽就跟陳宇杠起來了呢?
忍一忍就過去了,沒準還能給陳宇留個好印象。
這個時候挑釁反擊,确實可以出口氣,但跟陳宇的這梁子,怕是結下來了。
陳宇雖然不會給墨上筠使絆子,但陳宇絕不會給墨上筠額外的機會,如果找到時機想要膈應墨上筠一下,那是完全有可能的。
手裏拿着那份會議資料,墨上筠在上樓前倏地停下來,她偏頭看着林矛,然後聳了聳肩,“林教官,我是來做事的,不是來哄人高興的。”
林矛立即闆起臉,“别叫得這麽生疏!”
擡手一抹鼻子,墨上筠改口:“老林。”
以前在學校裏軍訓,林矛是她的領導,稱呼自然要尊重一點。但是,現在既然是同一級别的同事了,接下來共事的機會比較多,那稱呼倒是可以随意一點了。
“你啊你,你就犟吧你。你也是,他也是,我看你們倆接下來怎麽合作!”林矛憤憤道。
墨上筠無所謂地聳了聳肩。
本來就沒想好好合作。
她做好自己的事就行。
*
在三樓跟林矛告别,墨上筠回到宿舍。
這次回來時,易茴正好也在宿舍,她剛洗完澡出來,在見到墨上筠之後,朝墨上筠點了下頭,然後就去陽台洗衣服了。
墨上筠聳了聳肩,拎着手中會議資料來到自己書桌前,開始做自己的事。
直至熄燈前,易茴都沒有跟墨上筠主動交流過。
自然,墨上筠也沒有找易茴說些什麽。
11點,熄燈時間,兩人停下手頭的事,上床睡覺。
墨上筠睡的是靠門的床鋪。
樓下沒什麽路燈,宿舍的燈一關,宿舍就一片漆黑。
手肘枕在腦後,墨上筠擡眼看着天花闆,眉頭輕鎖,爾後慢慢舒展開。
就算沒那麽自由,該做的事情,還是一樣要做的。
她想到了陸洋。
如果可以,這一趟來,她希望清楚自己想要什麽。
翻了個身,墨上筠蓋上被子,閉眼睡覺。
入夢的瞬間,墨上筠想到閻天邢——不知有沒有想她。
*
第二天,天氣愈發地寒冷。
按照以往的生物鍾,墨上筠按時起床,但輕微的動作,驚醒了睡眠淺的易茴。
易茴看到了,但沒有吭聲,也沒被墨上筠所影響。
墨上筠出門時,易茴便閉上眼,繼續睡了過去。
早上的氣溫很冷,而且天亮的很晚,墨上筠穿着作訓服一出門,就感覺到迎面出來的冷風,到樓下時,赫然見到在門口站崗的戰士。
站崗的戰士驚訝對視一眼,然後詢問墨上筠出門的緣由。
墨上筠說:“晨練。”
這種荒涼的鬼地方,連呼出的空氣,都在轉瞬之際化作白霧。
站崗的戰士給墨上筠放行。
之後,他們果然在訓練場見到墨上筠的身影。
天與地之間,所有的景象都歸于寂靜,隻有墨上筠這一抹移動的身影,在暗夜和微光之間徘徊,剪影莫名的帥氣。
這一天,有關墨上筠的兩則消息,漸漸在教官堆裏傳開。
其一,墨上筠昨晚跟倆助教切磋了一下,一對二,據說是赢了。
其二,隔壁信息支隊的隊長,似乎以前就跟墨上筠認識,并且關系匪淺,平時不好招惹的隊長,今日卻特地來找墨上筠,領着墨上筠介紹基地的情況,臨走時還招呼墨上筠要常去他那裏玩。
這兩件事都在下午時得到了證實。
于是,這個剛來的新教官,不知不覺中,便成了焦點存在。
他們下意識會提及她,也會主動跟她交談。
可,正如墨上筠跟林矛說的,她是來做事的,接下來的時間裏,沒有搞人脈也沒攀關系,除了每日規定的任務和會議外,她多數時間都在自己宿舍裏研究格鬥訓練計劃,以及所有學員的資料。
她存在于這個集體裏。
但,卻跟沒來一樣,沒有帶來任何影響。
好的沒有,壞的也沒有。
就跟以前一樣,她的存在與否,可有可無,是否到來,沒有産生任何改變。
這樣的狀态,一直持續到31日。
31日晚,即将面臨爲嚴峻考核的學員将會陸續抵達。
無論是對學院還是教官,這都是最爲要緊的第一關。
學員跨不過這一關,連最初的試煉都參加不了。
教官跨不過這一關,今後就難以在學員堆裏服衆。